画廊神话
画廊神话
画廊神话
没有人否认画廊是一个买卖之所——这同任何商业店铺没有区别。但是,画廊的买卖从来不是现在时的。买卖不是一种可见性形式。在画廊内部,几乎看不到直接的交易行为,甚至连打听、协商、盘问和讨价还价的场景也很少出现。画廊中甚至没有明确的钱柜,没有结算的道具,没有叫卖和咨询,没有售货员和收银员。画廊真是出奇的安静。这是一个奇怪的商业交换图式,我们只能说,它是隐蔽的,而且,这种隐蔽的交易成为画廊的成规,交易的激情全部在画廊之外——外人对它的商业出售方式完全无知。这样,我们看到的画廊就不是一个充分的交换场所,而是一个安静的展示空间。画廊似乎永远处在展示过程中,它是永不落幕的展览,这个漫长的展览,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内容在发生着不经意的变化。这种变化如此细微(某幅画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某幅画在某一天悄然而至),以至于引不起我们的视觉惊讶。于是,展览就这样一劳永逸地继续下去了。
画廊就这样盗用了展览的形式。一个商售空间却毫无商售的氛围。实际上,我甚至要说,画廊的展示效果如此之强,以至于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买卖之所。被观看,变成了它最重要的日常功能。一切都围绕着被观看而展开。画的展示能力成为整个画廊的空间重心。画必须得到最恰如其分的表现。从空间的角度而言,画作应该处于画廊的绝对中心。这样,干净的毫无瑕疵的白墙,开阔的没有拦截物的视野,亮如白昼的灯光,这些简单的条件,成为画廊的律条,这些简洁而单纯的背景使色彩丰富的画作脱颖而出。它必须在整个空间中夺人耳目,画作存在于画廊这一空间中,最好的效果就是,它让人忘记还存在着这么一个画廊空间。画的光芒应该使画廊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画廊确实不需要别的装饰物了,它也不需要一些特殊的功能性的装置。画本身既是画廊的主题,也是画廊的装饰。画和简单的画廊空间,这就够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画廊是寄生在画作之上,它是通过其中的画作来定义的。没有一个特定的画廊建筑物,只有一些特定的画作,这些画作旅行到哪里,一个画廊就会出现在哪里。画作挂在哪个建筑物中,这个建筑物就会摇身一变为画廊。画廊的空间不过是寄生于画作的空间。
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画廊对置身于其中的画作产生着绝对的影响。这些不同的画作,从一些私人的画室里走出来,它们聚集在一起,来到了某个特定的被称做画廊的空间。它们的品质就此发生了改变。画作进入了画廊,它马上就从艺术品变成了商品。这就是画廊的改造能力。现在,画廊几乎是所有画作的归属,画作只有找到了画廊才找到了自身的可能性命运。也只有在画廊中,画作的光彩才能生辉。画作孤寂、高贵的命运,在现代社会中绝迹了。没有什么艺术家勇敢而主动力地徘徊于画廊之外。有一些画作甚至俯就和迎合了画廊。在这个意义上,画廊决定着画作的生产形式。画廊就这样发挥着作者的功能,它既是从艺术品通向商品的通道,也可以反过来说,它是从商品通向艺术品生产的通道。画廊就这样不单纯是一个纯粹展示性空间了,它还是一个艺术生产空间,无论是实际的艺术生产,还是画作的价值再生产——我们都清楚,画廊有一个固定的等级:一幅画作,跻身于某一个画廊,就意味着它跻身于某一个艺术价值体系之中。
绘画是无用的产品,购买——如果不是为了获取回报 的收藏意义的购买——画作是纯粹的耗费,通常是炫耀性的耗费。这决定了这些购买者衣食无忧。画廊接待的是这样一些悠闲的符号消费者,隐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正是画廊,将匿名的他们同那些署名的艺术家发生了关系。但这二者可能永远不会相识。画家经常默念他的作品,它们现在置身何处?那收藏者和购买者,却可能经常盯着墙面上的作品:它的作者是个什么样的艺术家呢?此刻,收藏者和艺术家彼此好奇,而画廊则被遗忘了。但是,也正是在这样一个被遗忘的此刻,画廊的使命、成就、目标——如果以一种非艺术的世俗词语来说,画廊的商业策略——才决定性地得以实现。
文/汪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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