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实油画的前景和未来

在当代国际艺坛上，写实绘画虽似乎式微，其实却在以各种新探索展开着。势态表明我们应该和可以采取自主调理的态度。当前中国社会文化需要正在无序的矛盾中上涨，写实性艺术大有广泛的受众基础，其功能特长比较符合现时的发展需要，一个东方大国正在生长的写实队伍这一支，以国别而论，大概是世界上人气最旺的。对这种特色可作积极的观察。而在自觉建构中国油画学派的共同目标上，继续推进写实油画这个方面的自主创造，正是体现中国学派特色的一着。 　　当然，艺术前景就整体而言是多样的、类似生态关系那样的局面。写实油画只能是、必须是其中一种。既不是“唯一的”、“最好的”：也不好叫做“主流的”，但又不是无关紧要的，叫做强项也许可以。相对于各种新潮艺术而言，这好像属于守望既有的东西，然而它又是着眼于向前创进的守望。写实油画必须是在与其他方式、品种的同行共进中互相推动得到出路。 至少在近期而言，中国油画家常是转来转去会转到某种写实性上来，所以写实与非写实中间会继续出现混生的现象。把这种现象提到高度上来看，它正好透露出中国特色的又一个要点：看来中国油画的现代进程可以不像在其原生地那样必定经过一个现代主义时期。开放以来人们曾瞩望我们也发生西方式的“新艺术的震撼”来到，但二十多年过去了，事情并非如此。新东西确实异彩纷呈着，却没有成为不易的主宰地位；传统写实在这里继续成长发育着，能跟新艺术同在共进。此外，我们也并没有拒绝后现代的东西。这也不是谁人刻意调度的或哄起来的，毕竟时代给予了后起的，发展中的中国以不同的需要与条件。二十多年既然如此，我们不是可以从中发现一种与外国通行经历不同的中国途径吗？ 　　从往前看的角度，需要大家共同协作努力，才能推进自主创造，把对写实油画的乐观的估计变成真正的前景。 　　一、 首先第一义的问题是精神性的立品脱俗。 　　在艺术美学上，关于绘画的审美价值，美学家提出过“悦耳悦目”、“悦情悦意”、“悦志悦神”三个层次的理论。尽管各个层次上的功能都少不得，而且各在一定的具体条件下会显得突出，但是画家总应该不断地向高一层次上去追求。人们在创作实践中体会到，精神品格对于一切绘画都应该是它的灵魂，而对于写实油画则尤其有特别强调的必要。 　　现实主义之出现在历史上就具有当时独树新风的现实精神、民主精神和批判精神，因为其在理论上是生活的真实性和表达的精神倾向性之统一。但是，从写实方式到现实主义却又常常使人发生常识性的误解，具象再现方式之可知解性往往反而使人把创作和欣赏的注意力都放在如实肖似的技能上，于是把隐藏在外观下那耐人寻味的精神魅力的东西疏忽了遗忘了。 　　然而时至今日，我们的写实中出现了精神品格上值得质疑的风气。例如：以技术精到遮蔽精神性的苍白。以风格上的表面模仿代替个性的创造。一招鲜的老面孔之反复出现透露出安于停滞的态度。用矫揉造作的描写怀恋陈旧的富态闺惰生活。都渐渐失去了艺术中真诚心态之本。中国油画以前未曾有过如此媚俗之风。伤害了不少画家。这是最堪忧虑的。它的根源在于画家面对当前复杂的社会矛盾感到困惑迷失。市场的商业利益驱动乘虚而入。市场总是迎合受众大多数人的初级与低级口味倾向的。今天中国的市场猛然兴起。特别着力于向有购买力而文化贫弱之辈倾斜。油画虽然还不像更群众性的流行影视、广告、图像那样狂猛。可是它有作为常置装饰和身份摆谱的用处，又好像有某种“高贵“价值。于是庸俗趣味在此滋生。它还往往见于“精品”、“大展”之间。社会上缺乏有效的人文机制的力量予以制约。虽然私下议论痛感其害，却在公开场合心照不宣，难以听到有效的质疑声音。由此看来，立品脱俗的事很不容易。这里需要我们自己主观上的自觉性。承认时尚而不追随时尚。在利益驱动面前保持清醒(尤其对于有些作品卖相好时更如此)。对现实社会矛盾下的个人“生存状态”有个主心骨(尤其对于立足未稳的状态者更如此)。 精神与品格总是联系到人文，人文的意义在于通过教化以提高人的精神素质。其中包括对好的传统的传承、对社会正义和人的尊严的尊重、对人与自然的和谐的关注、对未来理想的追求、而在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则应是人文主义的新发展，当代我国现实的文化状况呈现出复杂局面，在这种局面下我们强调精神性的立品脱俗，就包含自我的文化选择和人文修养在内。写实绘画既需要人文修养的支撑，又是对人文精神的传播，其意义是重大的。 　　二、 生活问题。 　　与精神品格问题分不开的是深入生活这个老传统。很多画家深入生活的实践，引发了活跃的创作兴感。如今的环境下，遇到了新的情况。 　　首先，在如今社会变化之下，画家更近取自己周围的生活，人物、情事，所谓“近距离”，从现成的熟悉环境中获取新的声色。“近距离”本身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如果说走向不熟悉的天地需要深入的认识体验，那么，株守在现成的周边之内则容易枯竭。对于写实，无论生活的远近都需要认真体察以避免习惯于跟着表面感觉走。比较起来，尤其需要重新扩大我们的视野，到普通人们的生活世界里去汲取新创的泉源。 　　其次。中国改革年代的一大特点是现实生活在发展中种种矛盾复杂，东方大国的巨变之深广是其他国家所少有的，这为写实油画提供了足可开发的巨大矿藏。然而许多事情让人心忧，社会价值观分裂使人困惑，人际的真情隔离让人止步，都是困难。这确实不是一个口号能解决的，需要我们用很大的志气排除困难才行。目前的学校教学显然太局限于课堂，这比过退了一大步。 　　再次，“图象时代”也对“生活”这个问题提出挑战。如今图象充斥，世界通过技术化的视觉机器被编码成图象了，产生了我们自己观察之外的可视世界。利用图象对写实绘画更来得直接见效，成为方便之途，因为都是具象。图象正在被使用在我们的写实油画里面，成为敏感的质疑、戏耍、反讽或欢呼了。对于图象时代以来的这种新情况，是一个利弊同在的问题：一方面，人造的种种“象”延伸了，打开了观看的天地，今天没有人能不使用它，使绘画也反过来求它支招，以开拓新的可能。另一方面，它又带来危险重重：图象中的信息是有限的，越图方便省劲自己手下就越贫弱无能；图象又是别人制作的，绘画的使用者难免陷入被别人有意识的眼睛所牵着走；图象还生产于商业操作之下，艺术在这里容易不知不觉地被它所推出的时尚所控制；一直到使我们失去现实感，失去自然的家园，也失去写实。从写实绘画发展的角度上说，该是善用而不迷。说到底，还得时时不要忘记回归到那最初的生活源头。 　　三、 研究。 　　必须承认，中国人至今对西法具象再现方式的体系掌握得尚不能说已经很到位．还需要继续下功夫。提倡自主创造是我们的目标．却不能被“浅尝辄止”的态度自误了。这态度不出现在80年代初．因为那时都急于补课。如今见得多了．本领也多起来了．于是“不过如此”的态度出现了。“不到位”是几代以来积累形成的。我们的根子浅．前辈作过他们那时移植的努力，但毕竟势小力薄．又显然有当时领会的局限。一代一代学下来．难免有“二传手”以下劲儿不足的现象。50年代以前学的写实被看作“土油画”．以后学“苏派”确实显著地把外光色彩水平普遍提高了一步．但搞不好就像水粉画或FLJI胶卷拍的彩照那种倾向。逐渐全面深入了解油画色彩的诸多奧妙还是这二十年的事。近二十年来学校日增．写实仍然是各地院校专业训练的基础．以至从学前训练起就如此。但青年学生领会不到位，一久了又不满足．靠搞各种变体．变法，经不起推敲．好赖混杂不分。热闹中见效多的是摹绘彩色照片的本事．但这成不了可靠的技巧基础。画得精细逼真是我国写实最受社会偏爱的．很多画家造诣曰深。但也许今天可以说了．有的本事偏注到肖似的效果上面去了。不畏技术难度是对的．笼统地反对“手艺”是不对的．但在这上面良莠不齐．搞不好时往往流于庸俗与僵化。 　　比较起来，我们缺的是对写实方式的原理吃不透。毕竟写实技巧的要害在于，在不断探索中达到整体的协调和谐，而不是以支离片断的东西诱人为能事。写实素描的关键在于空间形体的结构观念。由于缺乏油画原生地西方艺术中的理性意识的基础，我们的训练中对结构关系总是隔着一层，以讹传讹下去。写实色彩的关键在于外光下的“条件色”关系，我国油画一度重视得有效，后来也不在乎了，甚至课堂外的学生训练大多吹了。这两个关键抓不住，则整个写实技巧再能也是松垮的。 　　四、 当代创新。 　　没有特别强调创新,是因为顾虑把艺术与科学的求新混为一谈,在今日风气下，混为一谈特別有害。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写实在当代获得自主发展的种种可能性上，从而在生活实践与艺术操劳的努力下获得自己的感悟，独创的发现。 　　五、找到更有效的工作方式着力点。 　　各院校，特别是重点院校是凝聚画家与生长画家的主要地方，也是实施油画基础训练的地方，希望有方法推动院校间串连协作以带动全局的进展。各地写实油画家正在组织画派，这将是又一种共进的方式。同时还应该热诚地关注广大的分散在各地的画家，特别是刚走进油画队伍的青年同行，吸收和发扬来自基层的新鲜经验。 　　关于写实油画的前景和未来的发展，与其有关的各界人士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靳尚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 　　从国情出发，研究中国油画艺术的发展 　　我们考察中国，一定要从中国特殊的国情出发，来研究我们的各种项目。不能简单地模仿西方。西方的东西是在我们极落后的农业经济下发展成现代经济。艺术更是如此，艺术还有自己的文化，民族的传统、历史人文都不一样。 　　在中国来说，绘画还是很重要的。中国传统的写实油画在国内的质量和数量远远不能和欧洲相比。在西方已经有丰富的团队，画具像绘画在西方当代也还大量存在，也有不少好的。只不过不宣传就是，主要宣传的是当代艺术。中国很少，没有这个传统，博物馆里还没有象样的东西。所以西方的油画品种，或者油画最妙的东西——写实中来的特性，在中国的写实油画中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后现代艺术或者观念艺术的产生，是社会进入信息化以后的一个产物。它是高科技加上快速发展和激烈竞争的一种困惑、恐惧心理的一种反映。因此这种状况在中国大城市里是有的，这种快对于中国人来说远远超过西方，中国人的状态大多都是刚刚脱掉农民服装的知识分子或城里的白领阶层，很多工人还是刚刚由农民进城的的农民工，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冲击是很大的。包括现在的年青人对于当代社会这种竞争的不适应，他们的困惑、苦闷远远超过了西方人。因此，西方的这种艺术形式，很容易被中国的某一部分人或者年青人接受。存在着共同的现象和社会状态。所以它是局部性的，西方也是局部的。西方是一个群体一个群体很清楚的，你搞你的，我搞我的。西方的传统绘画包括印象派和现代主义大量存在，主流是这个。但是宣传美术界的潮流是当代艺术，中国更是这样。中国也是一部分人一个时期的产物，比西方还要小。 　　西方的艺术市场偏爱中国的后现代艺术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这不是普遍的。国外也不是普遍的。国外有搞传统画廊的，有搞印象派的，有搞当代的，各搞各的。它不是都是这样。也就是这一年或者半年时间，国外的画廊、拍卖行把中国的后现代艺术炒高了，这是非常小，非常短的，是部分的和暂时的，不是长远的。相对来说，在中国，广大观众对于写实油画的欣赏比后现代艺术要多一些。 　　我们的油画时间很短，进步很快，现在已经相当丰富多彩、风格多样而且特别熟练。但是，和经济一样，是夹生饭。经济快是很快，但是问题很严重。中国为什么提出科学发展观，就太不科学了，浪费了。使我们以后没法发展了。所以我们发展经济和西方不太一样，西方这一阶段早就过去了，而且当时他们人口很少，当然他也对污染造成一些破坏。我们的后起之秀发展很快，恶性竞争、浪费资源，对环境对资源破坏地非常厉害。不要看我们现在一切都是很正常很健康，发展很快危机很大。中国的所有事物都是这么一个现象。它是在一个特殊的地点，快速发展的结果。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人，农业社会的人突然进入现代社会极不适应，现在所有人都在改造、适应现代社会，只有尊重现代社会的规则，中国才能发展。油画和国家比是小问题，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调整人。人要从浮躁的心情里解脱出来，要安于做好每件小事，踏踏实实，这样，不仅中国发展会健康起来，油画也会健康起来。 　　詹建俊（中国油画学会主席） 　　写实油画是一个绘画的大原则、大精神 　　严格地从世界的大范围来看，主要的写实的绘画包括现实主义，包括很多的主义，在中国基本上绝大多数的画家是走这条路线的，中国人画抽象很少，而且是很短的历史，像我们现在这种观念性的东西是更少了，从油画开始引进中国开始就基本上是写实的一个方向。所以从中国的油画角度来说，绝大多数人是在写实的这个概念下的。如果要从世界范围来说，中国可说主导的基本上是写实油画。它它的范围很大，包括了很多的绘画在里头，是一个绘画的大原则、大精神。 　　今天我们把中国的油画叫作中国油画。总是“中国”在前，它就说明了一百年的时间里，油画已经跟中国的本土文化所相容了，已经带有中国的文化的个性了。它不是用艺术工具、材料、手法来区别。而它的精神方面，油画已经具有很多中国本土的文化特色了，已经融入中国文化，变成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在中国的21世纪某种程度来说越来越被中国观众所接受所欢迎。 　　写实油画的未来发展，首先，它的样式要与时俱进。时代不同了，如果艺术家不能很好的跟上时代，而是作为艺术家对现代的认知，现代的脉搏，现代的精神，现代人的一种审美，现代人的一种精神追求，你是不是了解，你是不是跟他有一种共通的东西，你甚至于要比他更鲜明的感觉现代的脉搏，这样你的艺术不管用什么手法都是跟的上时代的。艺术家一定要是当代生活中的最敏感者，甚至更超前一点，艺术家应该是对当下生活最敏锐的人，最敏感于时代生活变化的人，这样你才能跟上时代。其次，不要把现代性、时代性仅仅理解为是一种手法。我用什么画法，我甚至是用架上绘画还是用行为。行为是另一类艺术，歌唱是另一类艺术，我这绘画是另一类艺术，不等于你有了行为艺术了绘画就被代替了，他们互相是代替不了的。我是主的，大家有了新的东西大可以发展，而且你只要融合的大家都喜欢，你自然有了审美的意义和价值。但你就不能认为只许我存在，我一出场了你们都得下台，你们就都坏了，这样一种非此即彼的一种淘汰论的说法是不可行的。 　　安远远(文化部艺术司艺术处处长) 　　艺术的感动源自于真诚的表达 　　中国任何时候都是那来优秀的东西化为自己，在技术过程中，在手工操作环节中，他都有一个最大的精神追求，一种文化情感的一种表达，这种文化情感的表达会超越一切，超越语言。如果你有很深刻思想和语言，如果没有一种技术和语言来表达，也没有办法表达你丰富的情感，那什么也做不成。万事万物都是在不断的变化过程中，在这个过程变化中，不管是写实也好，还是主义也好，还是问题也好，它会带给我们在当下社会飞速发展和变化过程中的一种如何表达，需要用自己熟悉的艺术手段来表达自己的真感情。做艺术是要有实践的过程，所有的思想，所有的主义如果能立论的话，是要有技术手段来表白的。 　　李旭（上海美术独立策划人） 　　关于当代艺术的期望 　　大众艺术所倡导的不光是时代吸引力，在这个快速的信息媒体时代，每一个人每天过眼的图片太多了。一张画可以影响一个时代，一部小说可以影响一代人的哪个时代可以说早就过去了，现在每个人有五秒钟的时间读一幅图已经很不错了。我们现在艺术产业中看到有些人不择手段，他背后是怎样的一个心态，可以说是他个人强抢民宅的行为。我希望做写实的艺术家在创作时再加强些观念性的东西，不光是传统技巧的展示，还应该是观念。我认为在艺术创作中没有绝对的写实也没有绝对的抽象。抽象的东西不一定难懂，写实的东西不一定好懂。艺术只对个体生效的，而不是针对群体生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