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绘画中的酒与酒文化

日期:2020-02-14 12:10:36 来源:北京画院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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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华民族的文明之中,酒文化一直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酒在中国人的心中,可以是社稷之酒,也可以是礼仪之酒;是雅集之酒,也可以是异域琼浆。不同时期的酒与酒祀、酒宴被赋予不同的精神内涵,而其核心则在于对物质生产的美好向往与追求。

(西周) 禁组合 长89.9厘米 宽46.4厘米 高18.1厘米 〔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西周时期,酒作为礼制的化身,被更为规范地使用在国家政治活动之中。自周公制礼作乐始,九鼎八簋就成了礼仪等级制度的象征。《公羊传·桓公二年》何休注:“礼祭天子九鼎,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也。”鼎、簋皆为壬食器,鼎以烹牺牲,簋以盛稻粱,可见“周人重食”的西周时期,《周礼》在社会生活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那么在此基础上,《周礼·飨酒礼》的形成也就为后世中原正统酒文化的传承提供了文献基础。此时的酒在浊酒的基础上演化出更为多样的饮用方式,金文中常见的“郁鬯”一词,即是将浊酒调和郁金汁而成。此类酒多见于祭祀或待宾,《周礼·春官·郁人》曾有“郁人掌祼器,凡祭祀宾客之祼事和郁鬯以实彝而陈之”语,郑玄注“筑郁金煮之以和鬯酒”,可见调和郁鬯是当时仪礼中不可缺少的带有仪式感的环节。唐陈叔达《太庙祼地歌辞》载当时祼祭“清庙既祼,郁鬯推礼”。宋杨万里有诗《鹅儿黄似酒》,其中把“金郁鬯”比作“菊衣裳”,可见周人郁鬯之礼在宋代依旧沿用。

(西汉) 鎏金银蟠龙纹铜钟

腹径37厘米 口径20.2厘米 通高59.5厘米

河北满城陵山一号汉墓出土 河北博物院藏

两汉时期的中国酒器发展已经颇为全面,西汉时期墓葬出土的大量耳杯与青铜钟、钫等酒器已经表明了此时的“厚葬”之风,以酒器陪葬来表现“事死如事生”的入葬观念。马王堆一号墓与三号墓出土的两件“T”字形非衣帛画中皆有“引魂升天”的画面,尤其三号墓出土“T”形帛画,更在墓主轪侯利仓之子利豨前有“复人”引领升天的情节下绘出了完整的祭祀场景。二龙穿璧下悬着黑色帷帐,帐中巨大的玉璜左右飘动,玉璜下以大型酒器铜钫为中心,两侧跪列是八个侧面的女子,右侧四位面前分置四鼎,左侧四人面前似有一盒耳杯。

(西汉) 马王堆三号汉墓T形帛画(局部)

帛本设色 纵140厘米 横234厘米

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 湖南省博物馆藏

两宋时期是公认的中国物质文化又一高峰,一切物象在宋人的眼中皆具有道教的神性与礼制。北宋神宗重拾上古三礼,至徽宗朝则效仿周公。在培养宫廷书画艺术的同时,也用宋室皇家高尚的品位与眼光重新布局礼仪正统。金石学在北宋时期的风靡为李公麟、吕大临等金石学家的出现提供了契机,崇古推礼重新成为文人精神的新追求。徽宗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在参与重新修订礼制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这种新的动向,随着北宋“政和鼎”与“大晟编钟”等礼器的出现,绘画中也开始出现大量的表现上古礼制郁鬯酒祭场面。

(北宋) 李公麟 孝经图卷·感应章(局部) 绢本墨笔 纵26.4厘米 横529.9厘米

〔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北宋后期的著名人物鞍马画家李公麟有《孝经图卷》传世,现存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此卷中以《圣治章》《感应章》二段绘宋代礼仪祭祀,尤以《感应章》明确出现了礼仪之酒。《感应章》中通过对祖庙祭祀的描绘来赞颂孝道的情感力量,北宋后期正值元丰、元祐两党交恶,长期的政治斗争使上古的郊祭转向皇宫之内的宗庙明堂,明堂供奉着作为先祖的上天,并且将“宗庙”明确写入了榜题之中。李公麟在本段绘画中将先祖牌位置于上位,而将身着冕服袿衣的帝后分列两侧,这种对称形式的构图对解读画面近景的酒与乐做了安排。画中帝后面前跪拜的司仪官正端起盛满酒的杯子向祖宗行大礼,在这一场景中酒作为祭品将先祖的灵魂吸引而来,而两侧配置的编钟和编磬则将祭礼中的“乐”提升到了与“礼”一样的地位。《乐记》曾载:“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可见礼乐之制在此时的复兴盛况。

另外在同画《圣治章》中,画家通过对周公文王祭天的描绘来表达君权神授的观念,只不过《圣治章》是发生在郊坛之上的上古祭祀,而《感应章》则将至高无上的礼制放入明堂之中。画家依据《孝经》经义所描绘的长卷,以图说式构图配楷书榜题,这种礼仪制的绘画中对酒的描绘可谓特别明确地表现了宋代复兴上古三代礼制的决心。

(北宋)大晟编钟·南吕 通高28厘米 宽18.4厘米 辽宁省博物馆藏

宋徽宗以崇宁三年应天府崇福院内所出六枚春秋宋公戌钟为蓝本,命大司乐刘昺仿制大晟编钟并复兴上古雅乐。宋赵九成《续考古图》载:“崇宁三年甲申岁孟冬月,应天府崇福院掘地得古钟六枚,以宋公钟又获于宋地,宜为朝廷符瑞,寻上进焉”,注重祥瑞之兆的徽宗认为这套编钟的出世是“于受命之邦出为太平之符者”,便依古钟式样,命铸泻务精心铸造编钟12套,每套正声12枚,中声12枚,清声4枚,总共336枚。并在次年始造大晟乐,《宋史·徽宗本纪》载:“八月辛卯赐新乐名大晟,置府建官。”政和三年开始演习,五月三十日“行大晟新乐”,大晟编钟自此亦成为北宋宫廷乐府“大晟府”之重器。政和鼎是徽宗政和六年赐与宠臣童贯作为家庙祭祀的重器。全器器型、纹饰皆仿商鼎形制,器内铭文采西周赐铭体例。“钟鼎齐鸣”的北宋并未延续西周礼乐的辉煌,在徽宗朝最后短暂的辉煌之下草草收场,但其对礼制的复兴与确立,却为之后南宋宫廷历史故事画的磅礴兴起起到了关键作用。

经历靖康之难后,随着徽、钦二宗被金人掳走,大片北方国土尽失,风雨飘摇间继立大统的南宋王朝迫切地想通过礼制的复兴证明其政权的正统性。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诗经图这一题材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宋高宗赵构御笔书诗经、马和之配诗经图卷这个创作组合在南宋时期蔚然成风,并有了充分的发展。

《诗经》的出现其实是对周礼的复兴与重新解读。周人对礼制的奉行与追求在春秋战国时期随着周天子势力的衰微而慢慢瓦解,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时代思想洪潮下,对西周礼制的追求从未停止。这就好比魏晋割据时期对两汉文明的向往,五代十国时期对隋唐文化的追忆,《诗经》成为东周文学史上最为璀璨的明珠,它不仅记录了民歌与雅乐(《风》与《雅》),还保留了《颂》这种记录周王室及贵族宗庙祭祀的乐歌。而“礼制”作为宗庙祭祀的核心也被完整且忠实地记录在《诗经》所吟唱的辞藻之间。现存宋代《诗经》题材绘画有16种22件之多,其中多为宋高宗书马和之补图。清王毓贤《绘事备考》载:“高宗尝以毛诗三百篇诏和之图写,未及竣事而卒。”后由孝宗继其事,仍令和之补图,可见南宋初期对于《诗经》图卷绘事之重。现存高宗书马和之补图的诗经图有描写民歌的故宫博物院藏《豳风图卷》7段、辽宁省博物馆藏《唐风图卷》12段等;描写雅乐的故宫博物院藏《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图卷》10段、《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图卷》9段、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诗经·小雅·南有嘉鱼篇卷》6段、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诗经·小雅·鸿雁之什图卷》6段等;描绘贵族宗庙祭祀的乐歌的故宫博物院藏《诗经·周颂·闵予小子之什图卷》11段、辽宁省博物馆藏《诗经·周颂·清庙之什图卷》10段、《诗经·鲁颂三篇图卷》等。其中以故宫博物院所藏《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图卷》最具代表性。

(西汉) 铜椭圆形单把铜套杯

口径7.3厘米至11.8厘米 高3.9厘米

河北满城陵山一号汉墓出土 河北博物院藏

宋高宗书马和之补图《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图卷》是明确记载于《绘事备考》中创作于宋高宗赵构时期的名作,为十段本图说式诗经题材诗画长卷。画卷开首即以宋高宗赵构楷书“鹿鸣之什诗经小雅”大字开场,分十段御笔亲书“鹿鸣之什”十篇并由马和之补图。高宗御笔书体端庄潇洒,极尽宋室帝王书体妍媸之美。其首篇《鹿鸣》有“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及“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语。

《鹿鸣》是《诗经》的“四始”诗之一,作为古人宴会上所吟之歌,其以美酒悦嘉宾,正符合朱熹《诗集传》“先王因其饮食聚会,而制为燕飨之礼,以通上下之情。而其乐歌,又以《鹿鸣》起兴,而言其礼意之厚如此”之说。作为君王宴请群臣之起兴,在吟唱“呦呦鹿鸣”时“鼓瑟吹笙”,正似《礼记·飨饮酒义》“工入升歌三终,主人献之。笙入三终,主人献之。间歌三终,合乐三终,工告乐备,遂出记载之制”,可谓宋代诗、书、画、乐之合的最佳典范。其每段御书之后所配马和之补图,也将画家代表性的“蚂蟥描”运用得淋漓尽致,颇为不俗。“鹿鸣”篇补图以山中呦鹿起始,绵延山中群鹿或鸣或跃、或三两觅食、或由山中而来,其描绘各具姿态,一片平淡清新。与其相对的则是画面左侧豪华宫苑中的华灯盛宴,君王坐于殿中屏风之前,两侧嘉宾左右分列四阵,皆面前摆满酒宴彝器。殿外丹陛下仪卫环立,殿前乐工鼓琴奏乐,以悦君臣。纵观全画,可见酒在宋代恢复上古三礼中皆是不可或缺之物。

(南宋) 马和之 豳风图卷·七月

(局部) 纸本设色 纵25.7厘米 横557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故宫博物院另藏有一本马和之绘《豳风图卷》,其中“七月”段画一年农事,画家运用山涧曲折的构图将岁寒春耕至秋收葺屋等多个情节全部放在一段山水之间,反映一年四时不同季节的耕作与活动,其后运用绘画庙堂宴饮之乐来歌颂周人农耕之本。堂中人物皆饮酒作歌,觥筹交错,正合画后传高宗赵构楷书题记《豳风·七月》之语“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酒为欢愉助兴,却由一年辛勤而得,正是宋人所祈周礼之源。

同此宴饮之乐,随着周礼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逐渐衰微,酒更多地出现在不具备礼仪制度的古代内苑生活的宴饮图中,这与中国书法在魏晋时期对于法度的关注一致,由三代传至汉晋的酒文化,在祖宗祭祀与正统社稷的活动下延续着其礼制的光辉。而在此之外,酒更多地出现在新的私人聚会与文人雅集之中,却犹如宋代的书法一般更多了一分尚义的表达。

山东嘉祥武梁祠西壁有“穆王见西王母”题材画像砖,其所表现的故事正是《列子·周穆王》中“穆王不恤国是,不乐臣妾,肆意远游,命驾八骏之乘……遂宾于西王母,觞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瑶,王和之,其辞哀焉”的故事。其间西王母与周穆王皆手持羽觞,虽为天神与帝王之尊,但却以宴饮为乐,洋溢着东汉艺术特有的欢快,这场景看来并不似历史传说,而更近似于两汉时期的豪园宴飨。

编辑: 唐晓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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