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o Hunjoo,《Mugunghwa Pirates》,2024年
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撰文 蔡影茜
编辑 杨曜
2024年釜山双年展的主题为“暗中所见”(Seeing in the Dark),两位艺术总监菲利普·皮罗特(Philippe Pirote)和维拉·梅(Vera May)在主题陈述中明确了自己的位置性(positionality):作为进步方案的欧洲启蒙主义,一方面以殖民统治的方式在历史上留下了大量负空间,另一方面又通过全球资本主义的官僚管治技术,在加强社会监控的同时,不断背弃自己的公共承诺。 皮罗特和梅指出,“我们并没有在想未来。我们在想何以为继。”对那些刚刚经历了首尔弗里兹博览会和光州双年展开幕,一脸审美和社交疲惫的专业观众而言,“何以为继”指向的可能只是当代艺术市场及双年展自身的续存,但本届釜山双年展试图捕捉的却是一种更为广泛的悲观情绪。
位于釜山中区的扎嘎其海鲜市场,图源网络
走在光复洞一带,釜山电影节所在的南浦洞剧场街、游客聚集的扎嘎其海鲜市场和国际市场,我不断试图想象历史的不同版本如何被叠加到这片街区之上。釜山现当代历史博物馆的地下层金库是釜山当代美术馆以外的另一处主展场,观众可以在观看双年展之余,粗浅地了解一点釜山的历史。光复洞是釜山现代化和日治时期的行政中心,历史博物馆的馆陈里,将这段时期釜山的城市规划和基建发展与20世纪上半叶的沈阳(奉天)进行了比较。光复到朝鲜战争期间,大量难民涌向半岛的最南端,这里又成为新的商业和文化中心,釜山的电影工业也是在这一时期发展起来的,当时遍布各区的茶馆,就为艺术家、音乐人和电影人等避难文人,提供了秘密聚集的地方和安身之所。
釜山现当代历史博物馆,图源网络
Omar Chowdhury,《BAN♡ITS》,2024年,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那么,立足当下的双年展,究竟能向我们讲一个什么版本的故事?虽然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重新想象世界的必要,但双年展首先要面对的是注意力的竞争:如何将千禧一代从“公共景观的观众”以及“公共产品的消费者”那边争夺过来。因此,“何以为继”也可以被理解为一项积极的倡议,它将当下的挫败与历史中的失败联系起来,以发掘超越政治和现实困境的能动性构想。
一切权力归于想象力
尼卡·杜布罗夫斯基(Nika Dubrovsky),《格斗俱乐部》(Fight Club),2022年,与Jamie Kelsey-Fry, Savitri D., Clive Russell, Jacques Servin和Jan Raske合作完成,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雷德·莫顿(Fred Moten)、斯特凡诺·哈尼(Stefano Carney)和孙·李(Zun Lee),《黑色页岩/布莱克-舒尔斯期权定价》(Black Shoals/Black-Scholes),2024年,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光复洞的两处前身为银行的展览空间——釜山现当代历史博物馆和汉城1918,正是出于对此以上学者针对资本主义官僚体系提出的批判而选择的。为了针对资本主义官僚体系提出批判,莫顿、哈尼与艺术家孙·李(Zun Lee)合作,创作了一件题为《黑色页岩/布莱克-舒尔斯期权定价》(Black Shoals/Black Scholes,2024)的委任作品。观众被邀请边聆听创作者合作撰写的宣言,边研磨石子、贝壳等硬物,以体验去物质性。但是很遗憾,这种仪式并不能让我们更好地抵抗对冲基金和银行对艺术世界的控制。因为激进左翼学院的终身教授,在机构破产和银行托管之后,也难逃被裁员的命运。而格雷伯已经说了,在DC或漫威的宇宙中,反派总是比正派更有创造力,他们轻而易举地想象出一揽子疯狂方案,以彻底改造人类社会。
启蒙者的绝地反击
Subversive Film, 《An Exercise in Assembling》, 2023年至今,釜山双年展现场,2024年
朴异素(Bahc Yiso),《无题(今日)》[Untitled(Today)],2000/2024年,重制作品/Jeongzaka,装置指导/ Shindae Kang,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郑有珍(Eugene Jung),《W💀W (Waves of Wreckage)》,2024年, 制作协助/Hannah Kim, Jieun Uhm, Minho Lee, Kyeongbin Jeong, Rheena Jung,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尹锡男,《Portrait of LEE Hwa-rim》, 2020年;《Portrait of Dong Poong-shin》, 2020年,釜山双年展现场,2024年,图片致谢艺术家、釜山双年展与Hakgojae Gallery
展厅的另一侧,印尼艺术小组Taring Padi的作品《稻草人装置》(Memedi Sawah/Scarecrow Installation, 2024)就像是一个策展人故意安插进来的、反思双年展机制及其失败的注脚。与他们在第十五届卡塞尔文献展上引起的有关反犹主义的轩然大波相比,在拥有激进工人运动历史的韩国,Taring Padi街头色彩浓厚的海报、横幅、纸皮木偶和大米街垒甚至显得有些温和。同一区域内尹锡南(Yun Suknam)的57张女性行动主义者的纸本肖像[《抵抗的女性系列》(Women of Resistance),2020-2023]是一组本土化的英雄造像,它提示我们一个世纪以来,韩国女性从未缺席于革命前沿。
再尝试,再失败,失败得好一点
洪振原(Hong Jin-hwon),《故障街垒》(Glitch Barricade),2024年,摄影师徐永革(Seo Young-geol)档案(Photographic Communication),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Ubermorgen,《The Silver Singularity》,2024年,与Phileas - The Austrian Office for Contemporary Art in Vienna合作完成,由BMKOES and Pro Helvetia支持,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Shuruq Harb with Federica Bueti,《Off You Shore Paper Trail》,2024年,部分研究由Onassis AiR: an (inter)national artistic research residency programme of the Onassis Foundation支持,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釜山双年展
[1] David Graeber, “Pirate Enlightenment”, or the Real Libertalia, Penguin Books, 2023.
[2] 详细活动信息可参阅釜山双年展官方网站,https://www.busanbiennale2024.com/en/exhibition/programs/palaver_in_the_dark。
[3] 《格斗俱乐部》的完整现场记录,柏林世界文化宫,https://mediathek.hkw.de/en/video/fight-club?backscreen=search&overlayObjectSlug=case-study-von-b-rbaro-mart-nez-ruiz&overlayObjectType=video&q=civil+society。
[4] 关于“逃逸启蒙”及两位学者共著的《潜地:谋划逃逸与黑色学习》(The Undercommons: Fugitive Planning & Black Study),可参见《歧路批评》刘伟田的引介:https://www.qilucriticism.com/post/theundercommons。
[5] 从釜山双年展的官方信息来看,2024年釜山双年展的预算是17亿韩元,大致相当于905万人民币。
[6] Karl Schoenberger, “Violence Grows as S. Korean Labor Unrest Intensifies”, Los Angeles Times, 1989, https://www.latimes.com/archives/la-xpm-1989-04-10-fi-1721-story.html.
[7] 摘自笔者对两位艺术总监的邮件访谈,其原话为:“We understand the limitations of a biennial and how it can only ever function as a desperate allegory or a metaphor for wider concerns.”
#关于作者#
蔡影茜
现为广东时代美术馆学术副馆长及首席策展人。她在时代美术馆发起泛策展系列,拓展并维护“一路向南”研究网络,也是刊物《共时(On Our Times)》的联合主编和艺术播客“生滚粥”的主播。她曾参与de Appel策展人项目(2009-2010)并获得亚洲文化协会的研究奖学金(2019)。她的写作被巴德大学、麻省理工大学、Sternberg、Black Dog、路易威登基金会、LUMA基金会等出版并发表,也在Yishu、艺术论坛和e-flux等媒体刊发。她是《无为而为——机构批判的生与死》和《脚踏无地——变化中的策展》的主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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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展出
2024年釜山双年展
"暗中所见"
2024 Busan Biennale: Seeing in the Dark
釜山当代艺术博物馆、
釜山现当代历史博物馆、
汉城1918、草梁
展至2024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