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威登与村上隆：重聚，再创，共启程

日本艺术家村上隆打造的标志性 Flower Parent and Child 雕塑，自京都启程，亮相巴黎路易威登基金会，以此致敬 Louis Vuitton × Murakami 合作系列的重启

在当今个性化消费的潮流下，品牌联名早已不再局限于传统边界的单一跨界合作。无论是时尚界还是艺术界，品牌联名通过多样化的设计语言，不仅吸引了各自原本的拥趸，也会因其限量的稀缺性而获得更多关注。2025年伊始，Louis Vuitton与日本艺术家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再度联手，以“Re-Edition”（复刻）一词来作为最新系列的设计理念，将时隔整整二十年的一段难忘的合作历史延续至今。本文试图带您走入村上隆的艺术世界，解析他的独特美学何以令时尚一再焕发新生。

“早在20年前我就和路易威登合作过，之后也有过多次合作经历，我始终觉得路易威登团队工作最努力、最专注、制作品质最高。每当我试图在自己的工作室做一些路易威登团队曾做过的事情时，才意识到这一切是多么困难，我认为路易威登的方方面面，从公关宣传到制作工匠，都非常了不起。”村上隆说。

在最初的合作中，艺术家被要求以日本家族徽章为基础焕新Monogram图案，以纪念品牌诞生150周年。“作为日本人，面对如此重要的任务，我当时进行了大量的日本家族徽章历史研究。”20世纪90年代末，东西方艺术传统与关注点的融合进入了新的领域，村上隆总是试图通过创作解释战后日本的文化特征，在他看来，高雅艺术与低俗文化之间的区分在当时已经失去了意义，对历史、性别和情感的卡通式夸张占据了上风。在“超扁平”的世界里，御宅族（痴迷于漫画、游戏、动漫或其他极客文化细节的边缘人物）成为了当代文化的真正推动力，将未被满足的欲望和未解的痛苦投射到卡通角色之中。

村上隆与路易威登共创的Monogram Multicolore

在路易威登官方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一系列短片透露出新的系列正在延续这一风格，村上隆于2003年创作的《Superflat Monogram》与2009年的《Superflat First Love》等，展现出本次“Re-Edition”中的众多元素，主人公突破次元壁，与手机等电子设备一同被吞入Louis Vuitton熊猫的腹中，走入了一个被经典logo和缤纷色彩包围的世界，这些奇遇又对现实生活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年轻一代偶像、LV品牌代言人Zendaya近期被拍到使用白底Monogram Multicolore的Side Trunk，悄悄地将此合作系列带到观众眼前，进一步体现出Re-Edition如何打破了次元壁，即将走入人们的现实生活中。

历经20年，村上隆与路易威登推出的合作系列被一代代年轻人所喜爱，随着Pharrell Williams担任Louis Vuitton男装创意总监，品牌宣布再次邀请村上隆进行联名合作。Re-Edition系列正是希望重现过去那些经典设计，并将其赋予全新的生命。“我认为这要归功于消费者，尤其是嘻哈艺术家，他们一直很喜欢我和路易威登推出的合作系列，这也促成了合作系列的重启。” 村上隆表示，“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有很多意义，但当时我并不理解路易威登究竟是怎样的品牌，我也不明白将品牌经典底色改为纯白等做法所带来的影响。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路易威登把经典图案从纯粹时尚感转变为缤纷多彩，确实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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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选择的是超扁平风格(Superflat)。Marc Jacobs（路易威登时任艺术总监）最开始要求我设计作品时，他说‘我不需要任何角色。我只要你改变一下这个标识。’但中途他自己画了一张草图，模仿了我作品中出现过的熊猫造型，然后发给我。就这样，我设计的角色融入了路易威登的品牌标识，这也是这些标志性角色会重新出现在合作系列中的原因。”村上隆给出了Re-Edition系列中的重点所在。

艺术家标志性的动漫眼睛、迷彩图案，以及粉色、红色、白色和蓝色等主打颜色，共同构成了他的核心语言。多样的元素被抽象化、分解并倍增为图形贴花，成为一种可以覆盖任何想象表面的“薄薄表皮”。正因此，当这些图案被移植到皮具、面料表面时，在计算机文件、模板以及丝网印刷技术等步骤之后，作品中精细的轮廓和色彩过渡仍然保留得十分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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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隆从不试图限制诠释或创作的可能性，他在持续多年对绘画和雕塑的探索中，发展出一套“超扁平”理论，高雅与通俗、新与旧、原创与衍生的界限被抹平，形成了一层覆盖当代社会的表面光泽。而“超扁平”的来源既可上追至日本最知名的浮世绘创作，又能与当下时代电子屏幕带来的审美倾向相连。切尔西·福克斯威尔（Chelsea Foxwell）觉得村上隆在日本画（Nihonga）传统中接受的教育带有民族文化的基底，但同时他又致力于为自己以及日本艺术界寻求全球化的身份，平等地参与定义我们时代的对话。正如战后日本一样，日本画本身也是一个妥协的概念：试图在不牺牲日本身份的前提下应对现代性的需求，却常常陷入自身规则与传统的局限之中。

村上隆于1993年创作的Mr. DOB是其打造的最重要的“角色”之一。这个类似于迪士尼标志性角色的拟人化动物形象既能够温和可爱（如《And Then, And Then, And Then And Then, And Then (Red)》），也可以咄咄逼人（如《DOB’s March》），在怪诞又俏皮的形象中，眼睛、嘴巴和耳朵能够增生、拉伸、变形，成为无限形式的符号。而熊猫角色显然是Mr. DOB的延伸，具有威胁性的牙齿消失了，而是与微笑的花朵、蘑菇以更为温柔、愉悦的形象出现：“上一次我创作熊猫角色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未来，基本上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20年前，我就在思考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并试图向孩子们传达一个信息，希望他们会喜欢我设计的合作系列。我这次也希望能够将这些可爱的角色继续带给孩子们，希望他们在二三十年后仍能珍爱它们。”村上隆说。

村上隆，《熊猫》(Panda)，2003年

丙烯、玻璃纤维、路易威登古董⾏李箱、木质基座

255.3 × 165.1 × 109.2 厘米 

©2003 Takashi Murakami/Kaikai Kiki Co., Ltd. All Rights Reserved.

芝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MCA）的首席策展人迈克尔·达林（Michael Darling）曾追溯过村上隆在事业的高峰时期（2002年至2007年）如何吸引了大众文化名人的关注，其中尤以嘻哈艺术家和说唱歌手为主，比如2007年，他为坎耶·韦斯特（Kanye West）的专辑《毕业》（Graduation）以及单曲《Stronger》《Flashing Lights》和《Homecoming》设计了封面，其团队还为歌手的热门歌曲《Good Morning》制作了音乐视频，推出了新角色，等等。此后，村上隆会在自己的美术馆展览中呈现与合作相关的创作，他将这些艺术领域外的合作视为对高度分层、追求排他性与精英主义的艺术体系的一种“干扰”。

村上隆“ ©MURAKAMI”回顾展现场，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2009年

©Louis Vuitton / Stéphane Muratet

这一争议也体现在村上隆于美术馆展览上首次展出路易威登Monogram图案时，被艺术评论家认为有争议且大胆，对此，艺术家认为：“当Monogram图案第一次对外展示时，纽约的当代艺术圈还非常保守，我认为这种艺术和时尚的融合方式在当时并没有被广泛接受。街头艺术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我记得因为这一点，当我在画廊空间展出Monogram画作的时候，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当“超扁平”策略逐渐被大众文化吸收，反而让村上隆经历了一种身份危机。但他并未被此打败，在新的创作中，他一方面以更深入挖掘日本传统文化，加上颠覆性做法的方式来呈现，比如《愚蠢的指南针》（Dumb Compass）和《无限》（Infinity）中去除标志性人物，但保留视觉语言的抽象性画作；另一方面，村上隆又重新诠释了他标志性的“可爱花卉”，将其融入更具传统感的视觉语言中。在《感性金》（Kansei Gold）等作品中借鉴了装饰性漆器的外观与质感，将村上风格的花朵布置成花束，并置于河流意象的背景上，更明确地借鉴了日本历史艺术传统，打开了他至今仍在探索的全新视觉与概念语言。

村上隆，《玛坦戈之花(b)》（Flower Matango (b)）

2001-2006年

油彩、丙烯、玻璃纤维、铁

4000 × 3000 × 2800 毫米

© Takashi Murakami/Kaikai Kiki Co., Ltd. All Rights Reserved.

村上隆，《可爱的假期——金色王国里的暑假》

Kawaii-Vacances (Summer Vacation in the Kingdom of the Golden)

2008年

3000 × 9000毫米

© Takashi Murakami/Kaikai Kiki Co., Ltd. All Rights Reserved.

时至今日，人们已不必再怀疑村上隆作品中兼具的幽默与严肃，他以复杂的象征语言探讨了自然与人造、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与交融，更让曾经大胆而前卫的作品引领了潮流，呈现出时间沉淀下的智慧。“Re-Edition” 顺应了千禧一代到X世代经由屏幕获得的审美的演变，在多维度的空间中，也在更丰富的环境尺度中延伸。当现实与虚拟的世界难以分辨界限时，村上隆风格的视觉元素被艺术家不断解构、重新想象，并以全新的形式呈现，而空间维度就以莫比乌斯环般的方式交错，观众则始终被淹没在引领潮流的前卫之作中。

撰文 / 孟宪晖

*若无特殊标注，本文图片由路易威登提供

©Takashi Murakami/Kaikai Kiki Co., Ltd.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