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里的乌托邦:丰塔纳与皮斯特莱托穿越时空的“实验剧场”

日期:2025-03-24 10:21:18 来源:net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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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前景中:Lucio Fontana,《空间环境》和《空间概念》系列,1950年,米兰卢齐欧·封塔纳基金会;背景中:Michelangelo Pistoletto,《地球仪》(《减少的物品》1965-1966年), 1966-1968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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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发展出了新的意识,它使得我们不再需要对一个人、一座房子或者是自然界的东西进行描绘,相反它允许人们通过想象来产生空间感。”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卢奇欧·丰塔纳(Lucio Fontana)和其他的艺术家一起写下了这段话。作为当时欧洲最为先锋的艺术家代表,他们在寻找一个新的开始,一种可以运用与激发想象和潜意识的艺术语言。
这一时期,丰塔纳开始创作《空间概念》(Concetto Spaziale)系列作品,其中便包括第一批穿孔画(Buchi)作品——用一把打孔器,在数百年来未被侵犯的画布上,穿刺出星星点点“丑陋而扭曲”的孔洞。作品脱离了平坦画布的表面,通过直接利用物理属性及其周围的空间来创建图像。透穿的孔洞暴露出未曾示人的背后空间,而它们本身便是“虚空的第一维度——艺术家和人民的自由,以任何方式创造艺术。”(Lucio Fontana, 1966)丰塔纳希望,面对他的作品,观看者能够无拘束地追随自己的想象,不受限于具体形态。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从左至右:Michelangelo Pistoletto,《地球仪》(《减少的物品》1965-1966年), 1966-1968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Lucio Fontana,《空间概念》,1961年,米兰卢齐欧·封塔纳基金会;Lucio Fontana,《空间概念:黎明时分,威尼斯一片银色》,1961年,私人收藏;Michelangelo Pistoletto,《人像》,1962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这一系列穿孔画正是米开朗基罗·皮斯特莱托(Michelangelo Pistoletto)最初亲眼所见到的来自丰塔纳的作品。彼时,作为一名就读于阿曼多·泰斯塔(Armando Testa)广告设计学校的学生,皮斯特莱托敏锐地意识到丰塔纳的创作正在进入绘画的另一个层次,他开始向往一种自由,就是将艺术用任何一种材料,用自己想用的形式来进行表达。
1955年之后,皮斯特莱托以《自画像》(Autoritratti)系列与《镜画》(Quadri specchi-anti)系列逐步确认了他早期的艺术语言,对于艺术家来说,“真正的核心是观众、其镜像与画中人物之间瞬间建立的关系。” 他用透明颜料营造出独特的反光效果,又用抛光不锈钢等自然材料取代了颜料,借助镜子反光的物质属性,突破画布的平面维度。在解释自己是如何通过镜面材料去消解艺术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时,皮斯特莱托明确提到了丰塔纳揭示画布背后世界的理念和方法,正如他所回忆的:“与丰塔纳相识后,我开始寻求自己的身份认同。我在镜子里进行这项探索,通过自画像来实现。但如果没有镜子,就无法存在自画像,因此,镜子很快便成为了我个人独特新视角的主角。”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Michelangelo Pistoletto,《人像》,1962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尽管丰塔纳对于皮斯特莱托的影响显而已知,两位意大利艺术家(丰塔纳为阿根廷裔)彼此相识,曾就彼此的创作及其与艺术史的关系进行过交流,而作为观者的我们也能够以个人视角在他们的作品中觅得一些相互贯连的思想,他们的艺术实践却很少被联系在一起进行探讨。事实上,此次于3月20日上海Prada荣宅开幕的新展正是这两位先锋艺术关键人物的首次双人展。
“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Mirroring: Lucio Fontana and Michelangelo Pistoletto)汇集了两位艺术家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的26件作品——隶属于彼此迥异的作品系列,强调他们对新表现形式的追求,以及对传统材料、方法和主题的反叛,以突破个人艺术风格统一性的教条与既定的艺术范式。他们对物质性与艺术的概念维度、表演性空间的探索,以及作品中超现实性的体现,皆在展览中有所呈现。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Michelangelo Pistoletto,《碎布墙》,1968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继展览首个空间中所呈现的纸本和布面作品《空间环境》与《空间概念》之后,上文所述的创作追求在丰塔纳以青铜所铸的《空间概念:自然》(Concetto Spaziale, Natura)系列和画布与漆木构成的《小剧场》(Teatrini)中形容尽致。时光倒转回1920年代,丰塔纳的艺术生涯开始于雕塑领域,与其所接受的雕塑与雕刻技术的专业训练一同行进的,是他对宇宙、空间与未来满怀热情的思考。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前景中:Lucio Fontana,《空间概念:小剧场》,1965年,私人收藏;背景中:Lucio Fontana,《空间概念:小剧场》,1965年,米兰卢齐欧·封塔纳基金会;Lucio Fontana,《空间概念:自然》1959-1960年,私人收藏

《空间概念:自然》诞生在一个以征服宇宙为目的,信仰人类无限智慧的时代,艺术家以一种近乎原始的手法,在表面粗粝的球体的顶部与正中施以“割裂”,使其既像是一种异域植物的种子,又似某种外星生命体,裂开一张从空间的深处凝望着我们的脸。他不执着于“美”,也似乎并不想谈论“艺术”,而是专注于形式和宇宙中物质的具体化与空间概念的表达。
在生前最后一次的访谈中,丰塔纳说道:“五百年后,艺术将变成某种好奇心的产物,就像史前人类将两块石头摆放在一起…… 当人类踏上宇宙之旅,他们只会专注于探索空间,发现那些令人惊叹的奇迹——以至于我们今日所珍视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空间概念”,这是丰塔纳通往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的道路,它比可想的创造更为宏大,比眼前所能看到的更没有尽头。虽然这个摆脱“艺术”、地球,乃至所有束缚的世界尚未到来,但这种对乌托邦境界无穷尽的期待仍在皮斯特莱托的创作和社会活动中不断地被塑形成更为实在的模样。手绘于镜面上的《我-你-我们》(Io, Tu, Noi)与《第三天堂》(Terzo Paradiso)以三环无穷符号为标志,象征着在平衡中实现的“人类的第三阶段”——自然、人类与科技之间达成和平的新时代,一切对立皆可转化为统一。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Michelangelo Pistoletto,《第三天堂的符号》,2003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Michelangelo Pistoletto,《我——你——我们》,2003-2023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第三天堂”不仅反复出现在他的作品中,也是皮斯特莱特自1996年于家乡创立的艺术城市-皮斯特莱托基金(Cittadellarte Fondazione Pistoletto)几十年来持续活动的核心愿景。就在不久前的2月21日,现年92岁的皮斯特莱托正式获得今届诺贝尔和平奖提名。纵览此次展览所捕捉到的皮斯特莱托70余年创作生涯中的几个阶段,无论是早期的《镜画》系列,反法西斯商业主义的“贫穷艺术”(Arte Povera)的代表作《减少的物品》(Oggetti in meno)系列,还是《第三天堂》,我们或许便能具象化地感知艺术家一贯所秉持的“艺术必须推动根本性变革”的理念,以及他为此所做的努力。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Michelangelo Pistoletto,《无限立方体》(《减少的物品》1965-1966年), 1966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镜像”开幕之际,在与现任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惠特沃斯美术馆(The Whitworth)馆长的策展人李淑京(Sook-Kyung Lee)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先于展览的筹备前期,普拉达基金会(Fondazione Prada)团队已经与皮斯特莱托针对这一双人展的提议进行了多年的探讨和研究。
在接到策展邀约的时候,李淑京几乎在第一时间确信,这次的展览会在既有的世界艺术史脉络中梳理出全新的叙事;“镜像”对于她个人而言同样意义非凡——早在32年前,她就担纲策划了皮斯特莱托于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National Museum of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Art)的首次韩国个展,那是她作为职业策展人的一个重要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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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京
Sook-Kyung Lee

Q:这次展览所选择的作品的材料和类型都十分丰富,创作时间跨度也比较大,您是如何平衡作品之间的相似与差异性的?
A:我希望强调实验性在战后意大利及国际艺术界中的重要性,在这一点上,两位艺术家都做出了卓越贡献。他们创作的核心正是对既定的艺术范式的质疑和挑战,尤其体现在材料和媒介方面的突破。他们之间的代际差距也构成了有意思的对比,从中我们既能感受到一种演变,又能看见一种延续。总而言之,将两人的作品并置的结果非常有趣而有意义,展览强调两人所共通的对于空间环境与和现实世界的关注,同时呈现了他们各自独特的创作语言和方法。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从左到右:Michelangelo Pistoletto,《墙的另一面》,2024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Lucio Fontana,《空间概念:自然》1959-1960年,私人收藏

Q:艺术家皮斯特莱托参与到了展览的策划当中吗?他对于以展览的形式与丰塔纳建立对话有什么个人的看法吗?
A:皮斯特莱托对艺术史有着深厚的理解,他的创作语言是高度概念化的。他时常以批判性的视角讨论和书写其他艺术家的作品。在我看来,他将这场双人展视作一次在历史脉络中表达自己艺术观念的机会。
Q:作为展览空间,荣宅自身拥有非常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与建筑风格。在这次的策展工作中,是不是有许多针对场域特点的考量?可以举几个例子吗?
A:荣宅是一座极富魅力的建筑,其鲜明的历史和设计特点让人无法忽视。我在深入了解这座宅邸的过程中,意识到展览应当向其历史致敬,而非对抗建筑本身。因此,策展充分拥抱了它所有的细节,甚至包括建筑保护所涉及的一些限制。我们与丰塔纳基金会(Fondazione Lucio Fontana)及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密切合作,精心挑选了一系列作品,使其既能与荣宅的厚重历史气质相符,又能与建筑内部精美的木质细节和装饰元素相得益彰。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Michelangelo Pistoletto,《餐桌画》(《减少的物品》1965-1966年),1965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Q:请问皮斯特莱托的《人像》(Figura umana, 1962)与《当下——背身人像》(Il Presente - Uomo di schiena, 1961)在展览中的具体位置?我们想就此探讨一下观众介入作品的方式。
A:这两件作品被安放在展览的首个空间——荣宅曾经的宴会厅内,这里有一顶极为壮观的彩绘玻璃天花板。《人像》和《当下——背身人像》模拟着我们的观看姿态,仿佛画中人物也在与我们一起凝视着眼前的空间。与之形成对照的是,丰塔纳1948至1950年间的一系列“空间概念”(Concetto Spaziale)与“空间环境”(Ambiente Spaziale)纸面作品则呈现着他与空间有关的多种探索。这个空间无疑奠定了展览的主题,即通过两位艺术家的代表性作品展开对话。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Michelangelo Pistoletto,《当下——背身人像》,1961年,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比耶拉;常青画廊

Q:对于两位艺术家来说,表演性都是重要的创作理念。这种表演性的概念是否影响了本次展览的策展方式?
A:当然。我不希望以静滞的状态呈现他们的作品,而是希望它们能够成为动态环境中有机的组成部分。比如,皮斯特莱托的镜子表面消解了艺术本身与周围空间的边界,这一特点引导着布展的具体位置和方式。作品也因此形成着一些关键节点,同样也塑造了平行和包围等多种空间关系。
Q:正如您所言,丰塔纳试图超越这堵墙(transcends the wall),皮斯特莱托则拆除了这堵墙(dismantles that wall)。除了寓意艺术与现实世界之间的隔阂,这里的“墙”是否可以被理解为某种对社会、政治或文化屏障的隐喻?
A:丰塔纳曾往返于阿根廷和意大利,在战乱与政治动荡中进行创作,而皮斯特莱托也经历了剧烈的社会与经济变革。虽然两人都没有直接涉足政治,但他们的艺术语言却激进无畏。并非所有的艺术都需要成为隐喻,但艺术的确可以感应和指引时代。

图片“镜像:Lucio Fontana与Michelangelo Pistoletto”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 Wang,由Prada提供。Lucio Fontana,《空间概念:小剧场》,1965年,米兰卢齐欧·封塔纳基金会

Q:丰塔纳曾设想“艺术的终结”,皮斯特莱托则以创作期冀人类文明的新阶段。在2025年,我们应如何解读他们各自的理想主义?您是如何理解和想象“乌托邦”一词的?
A:在他们的艺术中,我看到的是对未来可能性的展望,这种展望积极而充满能量。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心,以及对未竟之事的探索,使两位艺术家的理想主义得以具象化。皮斯特莱托艺术之城基金会不仅是一个基金会,更是一个赋能的平台,在这里,他与年轻的艺术家和创作者们慷慨地分享自己对于美好世界的愿景。他的信念——艺术的力量——似乎始终居于这一实验性的共享空间的中心。
编辑: 郭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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