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 拍卖公司近年扎堆儿在太原预展
2008年11月6日，太原某保安公司的石队长很早就来到山西国贸大饭店，为国际著名拍卖公司佳士得在太原的首次预展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确定保安位置，调试监控程序，检查安全隐患。石队长说，像这样的保安工作，他们早已轻车熟路，前几天担任嘉德预展的保安也是他们。几年下来，为拍卖预展、博览会、展览等做了多少场保安，自己也记不清了。随着业务量逐渐增加，石队长的名片背后还特别注明了为“展览展销文体等活动安全保卫以及文物单位、艺术品的安全保卫”的工作项目。石队长介绍，“因为是为艺术品保安，首先对保安人员的素质和外形要求就比其他保安类别要高，其次根据艺术品的特殊性，我们在保安的时候特别加了一条即：保证观众离作品一米远。另外我们还在门口设置监控，记录进出人数。”
佳士得预展是在当天10点钟开始，9点多钟门口就站满了前来参观的人，有的是太原当地人，也有很多是从山西各地赶过来的。一位从运城赶来的收藏爱好者说，他对这次的预展很期待，以往国内的拍卖公司来太原预展，他都是挑感兴趣的才来，而佳士得的预展一定要来。记者简单收集了一下到过太原办预展的拍卖公司，发现几家大型公司都包含在内。
中国嘉德2007年就曾来太原预展，除常规参拍品外还特地带来国宝级珍品——明代仇英《赤壁图》。而在今年艺术品市场整体缩水的情况下，不少拍卖公司通过减少巡展地点、缩减预展规模的方式节省成本，嘉德依旧保留了太原作为预展重点，展品包括红楼梦印刷体“祖本”《红楼梦一百二十回》等在内的重量级拍品。匡时国际2007年也带着明永乐铜鎏金无量寿佛像、明永乐铜鎏金观世音菩萨像等60多尊佛像精品前往太原办展。当时组织展览的负责人说，展览的目的“不仅仅让太原人免费欣赏精品佛教文物，更重要的是要让太原的佛像收藏者或一些富豪动心，从而参加拍卖会。”
到了2008年，进军太原的拍卖公司逐渐增多。6月，诚铭国际拍卖公司就在太原举办了“2008太原翡翠珠宝预展及拍卖会”，其中有身价年均涨幅为30%的顶级翡翠和每年只占世界钻石生产总数0.01%的极为珍贵的粉红色钻石等;7月由北京翰海与山西晋宝联合举办的“翰海·晋宝2008艺术品拍卖会”在太原预展并拍卖。11月初华辰也将秋拍精品带到太原，比佳士得预展不过提前两三天。与佳士得同期预展的永乐拍卖公司也推出扇面专场精品和古代名家董其昌、傅山、恽寿平等书法长卷及绘画作品。
10点刚过，预展正式开始，记者随着人流进入展厅，发现观众大都草草浏览了一下当代艺术品后，就直接奔向古代书画的展场，在古画前围成一圈，从印章到画风逐个点评。在来太原之前，记者曾向同行打听山西收藏的特点，得到的回复是“古代书画”，到现场一看，果然不假。例如，太原当地的侯先生通过《山西晚报》知道了预展的消息，在参观一圈之后，他说展品比以往的都好，特别是古代书画部分，很少见。除此以外，人群集中的地方就属瓷器杂项了，很多人甚至蹲在展柜前观察，不时有人要求工作人员拿出拍品在手上端详。不到11点，石队长的监控显示已有200多人进出过会场，拍卖工作人员透露，“来的人很多，跟在其他地方预展时差不多。”
佳士得的工作人员介绍，这次太原预展，他们做了精心的准备，包括中国古代书画、近现代书画、工艺精品、20世纪艺术和精致名表等重量级拍品，其中就有早就就被众人关注、估价待询的乾隆御制蝴蝶瓶，但是考虑到当地干燥的气候，李氏家族漆器没有带来，有些遗憾。同时，工作人员还告诉记者，其实两三年以前他们就有来太原预展的计划，但因为档期冲突搁置了。
原因 山西藏家有实力，能沉住气
为何近年来拍卖公司竞相选择山西太原作为预展地点，某拍卖公司工作人员给出了答案，他们公司七八成以上的买家都来自山西，所以来太原预展，非常重要。尽管其他拍卖公司并未说得很翔实，但都表示来太原预展很大程度上是看重了山西买家的购买能力。“山西收藏家有实力，能沉得住气，积累了相当的专业知识，是拍卖行眼中的重要目标人群。”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了几件有据可查的由山西富豪参与竞拍的重量级拍品：2004年北京翰海秋拍上，山西藏家以1100万元的价格竞得清代黄花梨雕云龙纹四件柜;2005年6月，再度亮相北京翰海春拍现场的明永乐青花折枝花卉八方烛台，最终以880万元成交，买家就是山西人;2005年苏富比秋季拍卖会上，一件清乾隆御制珐琅彩“古月轩”题诗花石锦鸡圆双耳瓶以1.15亿港元成交，创下了中国瓷器和工艺品拍卖的世界纪录，买家是一位山西富豪;2007年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的古代书画拍卖专场上，明代画家仇英大作《赤壁图》以7952万元人民币的天价成交，5位竞拍者轮番举牌，其中就有山西买家，虽然最后没能拍到，但能参与竞拍就已显示出非凡的魄力;2008年10月，香港“中国御制珍品专场拍卖会”上，清朝乾隆皇帝的一枚白玉玺以6338万港币成交，刷新世界白玉拍卖纪录，买家同样是一位山西富豪。据内部人士透露，这位买家另外购买了两枚玉玺，总成交额超过1.65亿港元。
对比 太原、莫斯科、阿布扎比并驾齐驱
正是由于有这样惊人的表现，才会吸引包括佳士得在内的国内外知名拍卖公司前往。佳士得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太原之行属于佳士得全球巡展中新添加的一站，他们希望向更多的收藏家展现无与伦比的艺术精品。与太原相仿的，还有另外两个城市，分别是莫斯科和阿布扎比。可以说，他们是从国际拍卖的角度出发，选择太原作为预展地的。既然佳士得将太原、莫斯科和阿布扎比同时划入新的拍卖预展地点，可见这三者之间应该有相似之处。
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目前已取代纽约成为“亿万富豪中心”。亿万富豪数为74人，平均财富额为59亿美元，而使之财富不断增长的行业主要是石油及钢铁业。在一份统计数据中显示，俄罗斯的首富为铝业巨子奥列·格杰里帕斯卡，他的身家高达280亿美元;第二位是车路士足球俱乐部老板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估计拥有235亿美元财产。同时，俄罗斯藏家收藏西方艺术品有着很长的历史。从古典艺术到印象派到现代艺术，俄罗斯藏家对这些风格的顶级作品的追逐是不遗余力的。如今，当代艺术成为他们的新宠。俄罗斯富豪们走出国门，参与到各种大型拍卖会上，购买如杰夫·昆斯这样的艺术家的作品已经是普遍的现象。
而作为阿联酋最大酋长国的阿布扎比酋长国因坐拥全球第五大石油蕴藏，被喻为货真价实“富得流油”，酋长及其亲眷下属所拥有的财富之多，让他们甚至为了考虑如何花钱而绞尽脑汁。阿布扎比去年宣布，与法国文化部签订了一份价值13亿美元的协议，建造属于自己的“卢浮宫”。位于阿布扎比的卢浮宫分部预计于2012年完成，将坐落于萨迪亚特岛文化区的古根海默博物馆旁边。当然这个古根海默博物馆也并非纽约的那个，而是阿布扎比投资270亿美元按照纽约古根海默博物馆仿造的。
与以上两者相比，山西省富豪也大都凭借当地丰富的自然资源起家，富裕程度不容忽视，2008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中，山西富豪为16人，行业来自煤炭、钢铁、运输、金融、地产等。其中以钢铁行业为主要经营对象的山西首富的李兆会总资产为58.5亿人民币，其次为“煤王”姚巨货家族57.8亿人民币。光榜上有名的富豪资产累积就在400多亿人民币，而这还仅是上了财富榜的富豪们，在山西，由于行事低调，被富豪榜遗漏的不在少数。
据了解，山西富豪很少到拍卖会现场举牌，大多数是电话委托投标或者派别人去举牌，十分低调。但在内行人看来，他们出手果断，气度不凡，对顶级艺术品有特别的偏爱。“2003年以后，一些山西藏家频频现身国际国内古玩艺术品大拍中，他们财力雄厚，在参与竞拍时也很有魄力和胆气。”旅居海外、对国内外艺术品市场着丰富收藏投资经验的专家丘小君介绍，“山西买家在目前国内外拍卖会上都十分活跃，特别是在国外古代艺术品拍卖场上，山西买家的力量更不可低估，面对高价位拍品，往往最后几轮竞价的买家中就会出现山西人的身影。”
佳士得亚洲企业传讯及公关部总监苏咏雪则说，他们经过多年的拍卖市场研究发现，山西艺术品收藏投资市场有巨大的潜力，需要进一步培育，普及藏家。永乐拍卖公司市场部主任李娟也表示同样的看法：“山西藏家很活跃，他们也有这样的需求。我们来太原预展主要的目的是培育市场，但这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可能马上就有效果。”
真相 “煤老板”并非收藏主力
既然山西富豪在国内外艺术拍卖场上都肯花大价钱购买艺术品，为什么拍卖公司还说要培育市场?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这是因为在山西有两股力量在做艺术品收藏，同样有钱，但艺术鉴赏的程度不同。一股是有十几年收藏经验的民营企业家，另一股是人们常说的煤老板。而在艺术品收藏领域中，煤老板并不是收藏主力，起码现在还不是。这位知情人士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当年曾有煤老板带着钱向他购买古玩，但最后一件都没有买下来，究其原因不是他们钱没带够，而是他们不懂艺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瓷瓶要值那么多钱。
那么煤老板将钱投在哪里觉得值?据了解，分散在山西100多个产煤县里的亿万富翁和千万富翁们在奢侈性消费方面似乎很夸张。网上对此有两个比喻，“团购悍马车”和“山西炒房团”，山西孝义市就是“一次购买20辆悍马”的消息发源地，尽管这里没有人出现在官方制定的富豪榜上。“在一个暴富起来的群体中，最容易形成奢侈性消费，广东富人们最初的黄金宴，湖南富人们修建的豪华陵墓，实际上形成了一种群体消费心态。”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员夏冰认为，山西煤焦商人们的奢侈消费也是这种心态下的产物。
山西财经大学调研小组也在调查中发现“煤老板的奢侈消费甚至畸形消费均是事实。煤老板的财富积累较快，使得他们在消费上出手阔绰，毫不吝啬。”以山西高平市建设路人民医院附近为例，调研小组以20分钟为一个时间单位，连续两次统计街上驶过的价值20万元以上的轿车数量。结果显示，一次为58辆，一次为63辆。其中包括国内很少见的英菲尼迪、布加迪·威龙等豪华轿车。“高平街头的高级轿车屡见不鲜，当地民众早已习以为常。”在一个破旧的修理铺门前，小组成员还看见停着一辆正在维修的奔驰S600，而高级饭店门口，更是豪华轿车扎堆停放的地点。
但随着奢侈消费品购买到达一定程度，艺术品收藏投资热潮也在煤老板当中逐渐兴起，坊间甚至有传闻称，山西煤老板欲“砸”数十亿元网罗某类别艺术珍品。不过，这个传言还未被证实。资深艺术品投资人士李先生告诉记者，煤老板中真正搞收藏的人还比较少，即使有，也大都停留在初涉艺术品阶段，属于入门级别的收藏爱好者。这些人有收藏实力和热情，但对艺术品鉴赏知之甚少，又无内行掌眼，投资十分盲目。比如某地一煤老板，几年前经人介绍结识了一位外省古玩商，之后短短几年间从其手中陆续购进了千万元的古董，后经鉴定发现赝品居多。还有很多人一口气就收购一屋子的古玩，结果被专家指为真品的，不过几件而已，而且价格还都很便宜。
山西省收藏家协会会长郭士星认为，由于入市较短，初涉艺术品收藏领域的山西藏家还需要在收藏过程中丰富自己的知识，提高自己的眼力。他建议：“不要一进入收藏领域就大手笔购藏，除非有专家为之掌眼。另外就市场发展本身而言，如今与十几年前大不相同，收藏门类越来越宽泛，造假技术也逐步科技化，加之部分鉴定家的不负责行为，都给市场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风险旋涡。所以实力派藏家只有谨慎入市，不单一追求经济效益，才会规避风险，提升藏品档次。”
为了使有意向收藏投资艺术品的煤老板可以少走弯路，就必须聘请学识、经验、品行俱佳的专家做顾问，通过努力钻研才能规避风险和提升收藏品位。而拍卖公司在这点上起到了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在太原预展期间，某拍卖公司的老总介绍，他们带来的展品都是宫廷级别，目的就是要开拓山西人的眼界，提高当地的艺术审美层次，在推广的同时，吸引各阶层的买家来拍卖。而诚铭国际2008太原翡翠珠宝预展期间更是请到了台湾珠宝协会会长崔维礼做珠宝知识讲座，并为到场嘉宾免费进行珠宝鉴定。中国嘉德也在太原预展的同时举办“明清书画的欣赏与收藏”讲座，借以讲座的方式，向山西收藏者普及收藏知识，丰富书画鉴定方面的技巧。
特点 山西藏家品位不俗，转手精明
“山西藏家是很有品位的。”资深艺术品专业人士李勇先生在谈到山西藏家时说，“他们对艺术品的要求，国内的古玩商有时也很难满足，所以你看到很多山西藏家在国际市场上追逐高端艺术品，那并不是单纯为了价格，更重要的是自身一种需要。”
山西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省份，明清两代的不少晋商本身也是收藏家、书画家，有的晋商家族还开设古玩店、字画店。在清代，山西的古董商也是赫赫有名，如北京琉璃厂就有很多古董商是山西人。正是在这种收藏文化的培养下，山西藏家对古玩品质的要求远高于国内其他省市。同时，山西的古玩藏量非常丰富。清代晋中地区，嫁姑娘时，娘家要陪嫁一对掸瓶、一对人头罐、一对冬瓜罐、一对帽筒，寓意“四平八稳”，是祝愿出嫁的女儿将来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这种民俗无形中使大量明清时期瓷器流传了下来，山西人还有着攒东西的习惯，一件东西即便是破了、没用了也舍不得扔掉，久而久之，老物件就越来越多。丘小君介绍，连山西人平时用的脸盆都有可能是清末民国留下来的。在别的省当作宝贝的古董，在山西人眼中可能也就属于一般陈设甚至是日常用品，由此可推断那些连山西藏家都当作宝贝的该是什么级别的古董了。
真正懂行的山西藏家都有一二十年的收藏经验，比如山西古城朔州市收藏家协会会长张庆先生，从1978年就开始收藏，第一件藏品是吕梁某建筑工地发现的青铜观音像，从此，只要看见古董他就收藏，目前他的佛像收藏已有2000余尊，被誉为“三晋藏佛第一人”。佛像研究专家金申先生在为张庆《朔云山房藏佛像》作序中写到：“张庆先生收藏的数百尊各种材质佛像竟件件是真品，几乎没有什么有争议的东西，主要以明代民间铜佛为大宗，且做工不俗，有些还带年款。还有数件北魏、北齐的精致佛像小品，其历史价值亦高。藏传佛教的金铜佛也颇有一些可把玩细看的精品。此外还有不少尊道教的玄武大帝和民间众神，以及宦官、供养人像等。”张庆除收藏外，于1999年申请开办了一家全日制民办中学，不算土地成本，十年当中，先后就投入了6000多万元。
像张庆这样身价不菲的民营企业家搞收藏，在山西还有很多。他们已经成为山西收藏的中坚力量，拍卖公司内部人士对此也都认可：“那些在国内外拍卖场商屡屡刷新纪录、创造神话的多为民营企业家。这些藏家常请内行掌眼，多数已在行内积累了一定的人脉。”比如在苏富比拍卖行拍下皇帝玉玺的山西藏家许明，他就喜欢和国内外的考古专家来往，“有时去北京一趟，大部分时间会和故宫博物院的老师们待在一起进行交流。”
有人说山西藏家的特点是只进不出，李勇先生对此并不认可：“收藏重要的是以藏养藏，只进不出不太可能。”记者在调查资料中发现，山西藏家也有很多艺术品投资成功的案例，比如一藏家花200多万元从国外拍回一幅明末画家陈老莲《花鸟》十册页画作，2年后，该册页在国内某拍卖会拍得2000多万元;而2005年以880万元高价拍得的明永乐青花折枝花卉八方烛台的藏家，也将其以翻倍的价格成功转手。可见，山西藏家收藏时讲究品位，转手时也十分精明。
在谈到山西藏家对藏品有何偏好时，专家介绍说，由于在当地较为普遍且有历史渊源，所以在其他省份为冷门的佛器造像在山西也属热门收藏品，如前不久在纽约佳士得，山西富豪徐星(化名)就以近600万人民币拍得天龙山石窟10号窟头像，超过预估价数倍。书画方面，除了对古代书画的一致认同外，山西藏家尤喜收藏当地名家傅山和董寿平的字画;瓷器方面则要追清三代以上，多以青花瓷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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