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周春芽(下）

Assess Chunya ZHOU

《顶层》杂志

□ TAAC 顶层艺术评估中心︱文

3、绿狗系列

    1994年，周春芽得到了朋友赠送的一只刚出世的德国纯种狼犬，周春芽为它取名“黑根”，并与它朝夕相处，从95年开始，周春芽开始创作“黑根一家系列”，逐渐脱离“女人体”的表现风格，新的艺术语言开始出现。

    1996年，周春芽偶然在画黑根时加入了一些局部的绿色，他很喜欢出来的效果，于是将绿色扩大化，于是有了第一只“绿狗”。当时周春芽的好友张晓刚还在成都，张晓刚当时评价“绿狗”很有观念性。但对周春芽来说，绿狗的诞生其实是一个意外，并不是有意为之，更谈不上表达深刻的观念。周春芽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画“绿狗”，但他很喜欢这个意外，他觉得“绿狗”代表了他心中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也许是这种挑衅自然的鲜绿色彩，也许是一种生命的奇异活力，也许是因为没有古法可依，也许就是因为意外本身。

图片：1997年作 《绿狗5：绿色的黑根—名牌时装 》 250×200cm 北京保利2007年秋拍 649.6万元成交

    从1997年开始，周春芽正式开始创作“绿色的黑根”系列作品，97和98年的“绿狗”通体碧绿，只有喉头或舌尖还留一点红晕，安静的居于画布中间，扮出各种夸张而又讨人喜爱的姿态。最开始画面中还保留着一些缩小的黑色人体，后来人体被剔除，在白色背景之上，画面褪去了强烈的肌理，只留下浓淡相间的稀薄痕迹。

图片：1998年作 绿狗系列 149.5×119.5cm 香港苏富比2009年春拍 75.68万元成交

    1999年黑根去世，艺术家悲痛得几乎两年没有创作任何与“绿狗”有关的作品。2001年“绿狗”又回来了，仍然是通体碧绿，但绿狗的生殖器却公然外露出来，并被画成与舌头一样触目的红色。绿狗的身体得到了彻底的解放，赤裸绿狗的色情意味越来越显露。

图片：2003年作 绿狗系列 322×200㎝ 香港佳士得2008年秋拍 171.80万元

    2004年前后，周春芽再度挑战尺度，绿狗的红色舌头被进一步放大，甚至成为画面的焦点，传达出血淋淋的攻击性，艺术家张扬的一面发挥到极致，但那种非人的兽性气质则显得过犹不及。好在，这种侵略性的气质并没有走向失控，周春芽在同年开始尝试剔除红色，而将早期钟爱的褐色加入绿狗画面之中，原有的碧绿则改为墨绿色。在此后的06、07、08年中，绿狗作品中棕色的比重和画作的尺幅都越来越大，笔触重新得到强调，绿狗的毛发、眼神也变得更具象起来。

图片：2007作 绿狗 220X320cm

    “绿狗”横空出世之后，似乎一下拉近了周春芽和当代艺术的距离，这主要是因为“绿狗”的艺术语言让周春芽飞步追上了当代艺术的步伐。但本质上“绿狗”仍难以被直接纳入当代的体系，因为“绿狗”本身是反自然，也是反意义的，从“绿狗”中搜寻观念无异于缘木求鱼。“绿狗”的价值就在于未知性，它来去无踪，周春芽画的既不是狗，也不尽然是人，只能理解成一种形式上的探险，一种情感上的奇遇，如同书法中的神来之笔，无法准确定义。

    周春芽自己曾经试图将绿狗观念化，如在画面中加入坦克和文字，让画面和“反思战争”捆绑起来，这是十足的画蛇添足，让作品的艺术性大打折扣，只有自由的、肆无忌惮的绿狗才是最有价值的。

    从市场表现来看，绿狗最高价作品达到了649万，是作于1997年的《绿色的黑根-名牌时装》，这是最早的“绿狗”作品之一，历史价值很高。在300万元成交价以上的区间中，基本涵盖了各种风格的“绿狗”作品。2006和2007年是“绿狗”价格突飞猛进的两年，也造就了一些泡沫。2008年春纽约苏富比最后一次举办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一件作于2007年的“绿狗”新作品《Two TT》 拍出491万元，但却已是强弩之末，08年秋至今上拍的43件“绿狗”作品中，只有3件突破200万。今年罗芙奥春拍中，一件作于2002年尺寸为250×200cm的绿狗，估价250-450万，最后只拍到231万，勉强成交。一方面说明市场对“绿狗”的信心尚待恢复，另一方面也说明，“绿狗”大量的留白使得作品价值并没有和尺幅形成正比。

    我们认为，“绿狗”是炒作较厉害的系列作品，目前价格还在盘整，暂时不会再次暴涨，但作为周春芽最鲜明的符号，“绿狗”市场价值的回升不会等待太久。对“绿狗”作品而言，这个想法诞生的意义要大过此后技术上的突破，因此最早期的绿狗具有非同寻常的价值，数量有限，极有可能继续成为这一系列中最贵的作品，不亚于最好的“石头”系列；2001年到2004年前后创作的水墨特色的绿狗在风格上最为成熟，目前价位稳定、合理，而其中生殖器外露的“绿狗”因为个性上更解放，升值空间更大，综合品相好的作品目前价格应在100-200万之间，今后还会上涨；2004年以后创作的舌头巨大、笔触粗糙的“绿狗”，在视觉上走向了暴力的极端，艺术上并不成熟，投资价值相对不高；近几年深绿和棕色相间的“绿狗”作品，则另辟蹊径的创作了一种新的艺术语言，写实的绿狗被重新赋予了动物性，自有其独特之处，但不能简单的根据其巨大的尺寸计算价值，这一部分作品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绿狗”，其价值还有待市场的进一步检验，目前大尺幅的作品不宜在300万之上买入。

4、雕塑系列

    在创作“绿狗”的架上油画时，周春芽就有意识的在画布上尝试雕塑的纵深感，他甚至认为自己所画的“绿狗”就是画布上的雕塑，而早期的“石头”也运用了大量雕塑语言。2006年，周春芽正式开始创作“绿狗”和“桃花”的雕塑，但大部分作品都是“绿狗”，可能是出于体积和形态上的考虑。在这批雕塑作品中，周春芽试图将绘画的书写性格迁移到雕塑中，他努力在传统文人花鸟画和雕塑的体量感中寻找两者的通约部分，并一改花鸟画的内向，将绿狗的力量和速度蕴藏在最为精练的形体结构之中，使绿狗雕塑呈现出阳刚外向的气质，实际作品也的确令人耳目一新。以风格而论，其中一批雕塑表面粗糙，像是凝固的皴起的纹路，而另一批则颜色鲜亮，外表光滑，完全抹消了质感。

    拍卖纪录中，百万元以上的雕塑作品只有两件，最高一件是作于2006年的铸铜烤漆“绿狗”雕塑，以206×60×100cm的尺寸取胜，成交价380万元，台北中诚2008年春拍拍出。另一件则是尺幅为50×35×96cm的铜雕，2007年在台北中诚拍出，110万成交。其他成交作品大多在10-60万之间。

    我们认为，周春芽雕塑作品由于大部分尺寸较小，且存在复制品，不易脱手，因而投资价值不高，但仍具备一定升值潜力，可逢低买入。

图片：2006年作 绿狗 206×60×100cm 台北中诚 2008年春拍 380万元成交

5、红人系列

    “红人”系列的创作始于1998年，这一系列不再是“意外”，而是延续了以往人体作品的艺术风格，同时从“绿狗”身上得到启发，将红色加于赤裸的人体之上，由“红人”来更准确的传达“绿狗”蕴含的欲望和色情的意味。因此，“红人”与“绿狗”无论在颜色还是在描绘对象上，都呈现出创作意图的对称性，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红人”是“绿狗”和以前人体作品的一个拷贝升级版。

    不过，“红人”的过于赤裸和直接妨害了作品表意的丰富性，也与周春芽信奉的“温和的暴力”并不相宜。周春芽既尝试过将“红人”置于战争场景之中，也尝试过让“红人”独立于空白画布之上，但效果均不太好。因而“红人”无论在艺术价值和创作量上，都无法与“绿狗”相提并论。直到2005年“桃花红人”系列出现之后，“红人”才找到了最合适的归宿，但作为主体的“红人”也随之消失了。

图片：1998年作 红人 250×200cm 北京诚轩2006年秋 132万元成交

    目前拍卖纪录中，“红人”系列只有十余幅上拍，是所有系列中量最少的。过百万的作品只有3件，全部是两米以上的大尺幅作品，而在周春芽四十年回顾展上，代表“红人”的也是大尺幅作品。

我们认为，纯粹的“红人”系列作品中，只有尺寸较大的几幅代表作具有升值潜力，但不应高于同尺幅的“绿狗”和“桃花”。其他小幅作品，尤其是留白彻底的作品，其艺术价值和市场价值都较低。

6、桃花风景系列

    2005年，周春芽第三次结婚，同年三月在成都龙泉山游玩时开始注意到遍山盛开的桃花，被桃花“野”和“艳”的特色所吸引，并开始创作“桃花风景”系列。仍然是在这一年，周春芽获得了他家乡晚清先贤龚晴皋的书法对联：“湖上修眉远山色，风前薄面小桃花”。在这典雅而风流的文辞中，领略到了桃花的暧昧、色情和生命力，这成为此后“桃花风景”系列追求的最高美学境界。

    在2005年最早创作的几幅“桃花”作品中，“红人”并没有出现，但显然孤立的桃花风景难以表现那种按捺不住的情欲，于是以前的半成品“红人”被重新启用，在与桃花并置后顿时发生了奇妙的反应，绚烂的桃花与桃花之下纵情野合的红人近乎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人最原始的本能在桃花的掩映下变成一种真诚的冲动，红人被简化成生命欲望的象征，粗红的线条在画面上肆意流淌，周春芽作品焕发出有史以来最旺盛的生机。

    “红肿之处，艳若桃李；溃烂之时，美如醴酪”，此语原出自鲁迅，大意即是不要追求低级之美，但周春芽却看到这句话文字本身所散发的致命美感，从世俗道德认定的低级之美中看到了绝世无伦的灿烂光华。因此，他将“溃烂之处，艳若桃李”当成对自己作品的最高评价。

图片：2006年作 花丛中的欢乐 200X250cm

    从2005年开始到2006年，大部分“桃花”系列作品均为“桃花红人”，抽象的红人以各种姿势在硕大的桃花之下忘情欢爱，人的自然属性被彻底的引爆。2007开始，新的转变发生了，原本遮天蔽日的桃红开始逐渐被绿色所代替，虽然红人仍在，但作品的意境却变得清凉冷却下来，“温和的暴力”和“速度感”被抽离了，画面从灿烂走向宁静。在近期的作品中，桃红色越来越淡，挑逗的功能被消减，红人也开始变得具象或穿上衣服，有些作品则干脆去掉了红人。在2009年的桃花作品中，鲜绿的草地、褐色的树枝、湛蓝的河水等自然元素填补了“红人”的领土，桃花花朵变得大且具象，精致取代了写意，作品再度回归到单纯的风景。

图片：桃花 200×150cm 上海泓盛2010年春拍 224万元成交

    在周春芽四十年回顾展中，“桃花风景”系列的最新作品《大乔和小乔》高调亮相，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两个巨大的女人肖像占据了画面的重要位置，人的皮肤由红色变为黄褐色，性的隐喻和妖冶气质一扫而空，但新作的意图并没有破壳而出。至少，按照“艳若桃李”的标准，这一批“桃花”都背弃了初衷，如果光就肖像来说，甚至可以说很难看。新的“桃花风景”系列是否能延续和取得突破，目前看来前景并不乐观。

图片：完成于2010年4月的《大乔与小乔》首次亮相

    从市场表现来看，目前拍卖价格最高的是一幅作于2007年，尺幅为200×250cm的《江南桃花》，在同年浙商拍卖的秋拍上以425万成交。此幅作品虽然仍包含有“桃花”和“红人”两个元素，但主要部分都已被风景占据，在创作的当年即卖出如此之高的价格，无疑有泡沫成分。在剩下的近50幅桃花作品中，大部分为“桃花红人”作品，尺幅有大有小，价格大多在100-200万左右；小部分则为2009年创作的新桃花风景作品，尺幅均在至少2米以上，价格则在200-300万左右。

    “桃花红人”系列是最近5年周春芽的代表作，是继“太湖石”之后，艺术上又一个臻于完美的系列作品。由于是第一批被推向拍卖的“桃花风景”作品，因此市场反应相对理性，从2006年的50万左右渐渐涨到2007、2008年的150万左右。而当2009年新的一批以静态风景为主的桃花作品出现在市场上时，桃花系列已经站稳了脚跟，因此新作品在价格上有了参考的基础。由于这些新作品多为200×250cm的大尺幅，因此在估价和成交价上往往都高于“桃花红人”系列、所以，新作是借了“桃花红人”之力才能达到200万以上的价格，并不意味着新作的艺术价值就一定高于后者。

    我们认为， “桃花红人”是“桃花风景”系列中最有价值的作品，以平米计价，如今每平米不应低于100万元，其中时间上靠前、作品尺幅大、画面情欲传达最强烈的作品，未来会领涨周春芽风景类作品，有望在几年内升值一倍以上。2009年以后创作的新作品，虽然画面仍然不失美感，但作品的灵魂和艺术家的个性却被冻结了。但这批作品价格却都很高，说明短期的增值空间已经被透支，在未来同类作品走势不明的情况下，不如投资和收藏“桃花红人”系列。

六、孤品

    由于周春芽作品数量多、类别广，自然会出现一些特殊的作品，也即孤品。总的来说，又可以分成两种类型。

    一种是将各种系列作品的代表元素跨界交叉创作而成的作品，如作于1997年的《绿狗瓶花》，融合了早期的“瓶花”和刚刚开始创作的“绿狗”，是极为罕见的作品。2006年秋拍这件作品拍出118万，今年春拍则拍出138万，有一定涨幅。同样实现了跨界创作的还有“女人体”和“石头”、“绿狗”与“桃花”、“绿狗”与“红人”、“桃花和太湖石”等等，如2007年作的《桃花绿狗》，在2008年北京保利秋拍上拍出134万元。这一类作品的跨界创作除了“桃花红人”之外，其他都不成功，也因此难以拍出高价。

    第二种则是完全另起炉灶，更换新的绘画对象。如作于1998年的《青瓷桃花》，首次将瓷器作为表现主题，虽然尺寸仅仅只有73×60cm，却拍出212万高价。又如作于2003年的《红马》，是仅有的几幅画马的作品，且风格成熟，尺寸虽然也只达到150×120cm，但最终以347万成交。

图片：2003年作 红马 150×120cm 北京匡时2007年秋拍 347万元

    孤品的发现，需要对周春芽的作品量和来龙去脉有清晰的了解，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往往不受市场短期波动所影响，最后的成交价往往取决于现在拍卖的偶然性，难以进行明确的分析判断。

结论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周春芽的独特性和深厚资历，让他成为市场表现最稳定的艺术家，未来将长期保持在当代艺术家前十名之列。他对中国传统绘画精神的继承和突破很容易被中国买家接受，也必将得到历史的承认。难得的是，艺术家的上涨动能非常充足，风险低，可预见的投资回报高，现在是很好的买入时机。能否跻身前五名，关键在于紧盯刘野，在成交总额上保持领先优势，在单价上逐渐追平。

    目前面临的阻碍在于，一是缺乏国外藏家，难以通过汇率拉高价格；二是没有经过知名画廊代理和运作，很多作品的交易尚不规范；三是国内需要继续购买周春芽作品的老藏家会对拍卖高价进行制约。还有一个不确定性在于，艺术家下一个系列如果回归到自己并不擅长的人像作品，很可能在市场上遇冷，此后是否在创作上开始走下坡路，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但新作品的表现不会对现有作品的市场造成负面影响，周春芽很可能在一年内刷新最高价纪录，“藏民”、“石头”、“绿狗”等系列中的一流精品都具备了冲击千万的能力，百万级的作品也会越来越多。

    对各系列作品的价值判断，我们认为“藏民肖像”和“绿狗”系列中的早期精品最具投资价值，“太湖石”与“桃花红人”的成熟之作次之，石头和桃花风景中的其他精品次之，孤品次之，红人和雕塑再次之。因目前精品还在流通，故普通作品目前暂无太大升值潜力。

    对于拥有周春芽作品的藏家，我们建议长期持有精品，适当出一些稀缺性不高的作品，再购入其他系列的精品；对于大买家或机构，建议瞄准周春芽100万以上的作品，这些作品未来至少会有一倍以上的涨幅；对于其他买家，在100万之下的作品中仍有大量潜力巨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