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那年秋天，我们家搬到六楼的新居所，冬冷夏热，我一头脑的不高兴。儿子却一本正经的讲“好！登高远望，极目楚天舒嘛。”这年儿子刚刚上高一，用他的话讲，是应该放松放松的时候了。每晚学习时总要到我们的房间晃悠晃悠，看看电视，一晃一个学期转眼就要过去了。渐渐地忽然发现他来的少了，睡的也越来越晚，每次喊他洗脚的时候，他总要到阳台上去转悠一圈，然后才说：“好”或者“再等一会儿。”一天，我在阳台上晾衣服，他指着对面四楼跟我家一样位置的一个窗户让我看，两扇长长的窗帘中透出一盏桔黄色的灯光，隐约可见一个伏在书桌上的脑袋，儿子说：“这人真奇怪，每天灯比我亮的早，比我灭的晚，还从来看不到他抬起头来。”“这么勤奋学习，可能是高三的学生吧？”儿子点点头“肯定不是高一的，高一的第一名在这呢！”他无不得意地说，因为这学期末他考了合肥一中的年级第一。
        很快到了我们搬来的第一年高考时间，我和儿子都很注意对面的灯光变化，猜测着“他”是不是参加高考的学生。三天时间过去了，第四天灯唿地一下亮了，而且是一直亮着。新学期开始后，它一如既往象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儿子失望地猜想：他可能是没考上，进我们一中的炼狱楼去复读了。”以后夜晚每当我去阳台总会有意无意地看看那盏“长明灯”。真的，一两年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个脑袋从书本上抬起头来，始终没有见过“长明灯”主人的面孔。
        春节到了，年三十晚上我们全家从外婆家吃年饭回来，我说：“儿子，今晚全国人民都放假，你也和我们一起看春节晚会吧！”“好”他答应的很干脆，进门就一手捣开电视，主持人光彩灿烂的笑容刚露面，他又本能地冲向阳台，看了一眼转身就大叫“不看了，不看了那人不是人，简直是妖怪”——原来“长明灯”又在亮着……
        就这样，长明灯成了我们家灯亮灯明的标准时，也成了儿子学习苦海中一盏指路的航标灯。
        第二年高考又来临了，对面的灯光时明时暗，让人捉摸不透，到了八月底，嘎然一下彻底灭了。“他一定是考上外地大学了。”对着黑洞洞的窗口，儿子欣慰的语气里不免夹着几分深深的失落。“是啊，长明灯灭了，你不会迷失方向吧？我试探地问儿子，他一躁脚，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还有我呢！我也是长明灯！”那年冬夜他的房间常常是窗外北风呼啸，窗内儿子伏在桌前，棉袄扔在床上，头顶象小蒸笼一样，腾腾地冒着热气，那种忘情投入学习的情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久久不能忘怀。
        这年秋天，儿子以优异成绩考取了上海交通大学信息工程学院。春节回来时，对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我禁不住想过去敲门，问问那是怎样一个孩子，看看那张灯下的面孔。儿子拦住我：“别，还是让这盏灯永远神圣地留在我心中吧！”
        儿子长大了，象燕子一样飞走了，都将那片灯光永远地留在了我们的心中。现在每当夜斓人静的深夜，临睡前我总是习惯在夜空下搜寻那些点点闪砾的灯光，这一盏盏催人奋发的长明灯是孩子们在回报祖国和父母亲养育之恩，同样，不也是对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人应该和孩子一起奋进的召唤吗！

石兰
        本文发表于《新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