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比我年少的兄长

        虞浩东是我在艺术圈之外少有的挚友。
        他为人随和，朋友们都习惯真呼他浩东。
        浩东高高的个子，挺壮实的，典型的国字脸，两道向上扬起的眉毛格外精神，眉宇间英气逼人，脸上却总洋溢着亲和的长兄般的笑容。虽然他年龄比我小，但自从跟他熟悉以后，很多问题上我都感到他是我值得信任的兄长。
        浩东是从事房地产评估行业的。我们相识在致公党省委的一次活动上，那时我刚入致公党，跟大家都不熟，女友阿佩介绍我们认识，后来阿佩带他和几个朋友到我画室来玩，见过几次对他都没什么印象，感觉他和艺术太不搭界了吧。
        但很快一件事让我对他产生了敬意。因为亲戚间的房产纠纷，我去向他请教，在咨询过程中，我发现他很正直，并没有因为是朋友而袒护，或运用专业知识给我们支偏招，而是很客观诚恳的解释。他是个敬业而又有正义感的人。
        十年前我刚从北京学习回来，当时安徽的绘画界和收藏界对我并不熟悉。04年上半年，在亚明艺术馆安徽省银河拍卖公司做一场我的作品专场拍卖会。不知效果怎样，我心里很忐忑。结束时，代理画廊老板来电话说拍卖会挺成功，大部分作品都拍出去了。几天后，老板又突然来电话说要找一位买了我画的我的朋友；因为上海的一个藏家看上了我的作品《春竹》，而这幅画已在拍卖会上被自称我朋友的人举牌买去了。老板请我转问他肯不肯转让。当时我很诧异，并不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后来才知道是浩东。当时他出差在外地，听说有我的作品拍卖会，就特意请朋友代为去买了我两幅作品，其中一幅便是《春竹》。浩东接到老板电话，二话没说就让出了这幅画，后来他说自己其实很喜欢那幅画，但为了让这幅画走的更远，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忍痛割爱。
        这种在朋友面前不露声色的相助让我感动。
        那时候他的公司已经做得很大了，在外地有好几个分公司，工作很忙，但我们几个画画的朋友不管有什么事，他总是有求必应。特别是筹备安徽省致公画院那段时间，他更是常常放下手头的工作，作最好的义工。电话通知开会；提供会议场所；订工作餐；甚至连起草、打印文件也都包在他公司了。画院成立后我们觉得他应是当然的领导之一，他笑言自己只是帮忙的。
        后来他儿子也学美术，并考上了北京一所很好的高校，我们再也不觉他和艺术不搭了。
        人生的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朋友，浩东是我在人生途中最困惑孤寂时遇到的。他有别于艺术圈的朋友，务实而又诚恳，每当我遇到些纠结的事，跟他说说，心里就会象天空一样清净明亮。他品质中的正直与纯粹感染着你，宽厚和善良象座山护着你，我非常庆幸人生中能遇到这样的朋友，他是比我年龄小而我却一直将他视为兄长的人。
        我们虽很少见面，但不管在哪里写生，偶尔想起总会给他发条短信。记得那年我在云南待了近两个月，他问我何时回来，我短信他：“君问归期未有期，罗梭江畔醉花人。” 他回说：“你为花儿心醉，我为他人酒醉。” 我感觉到他在生意场上忙于无奈的应酬，当时更不知道他患有心脏病。
        每次出去写生，他都很羡慕地说：“我要退休了，跟你们一起去写生。”
        去年四月，也是这样时节，浩东在黄山开会，很高兴地打电话给我说：“油菜花开了，来写生吧。”
        今年春天油菜花盛开的时节，我和朋友一起开车去黄山写生，特地去了歙县三潭，知道浩东很喜欢吃枇杷，听说他身体不好住在医院，我就跟朋友订了几篓枇杷，打算枇杷熟时去看他。回来后我还给他发短信：“油菜花很美，我们都很挂念你，希望你早日康复回到我们中间。”
        谁承想4月25日上午，我跟儿子通国际长途电话两小时，挂了电话才发现一排未读信息在闪烁，点开第一条：“浩东走了。” 后面所有的内容都一样。
        恍惚中我去花店订制了一个花篮，捧着缀满菊花的花篮，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茫然四顾，眼前一片空白不知走向哪里——那个比我年龄小而我一直视为兄长的人走了。

石兰
        本文发表于《新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