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石兰

        初见石兰。便立刻觉得这个女子真是神气。虽然已是中年，但眉间的光彩依然逼人，白生生一张素净的脸，不施脂粉，神采飞扬而不失端正，在席间和邻座谈笑风生。早在未见面前，就听介绍是著名画家，就很留意着画家的装扮。果然是有特点的：上衣是一件靛青的蜡染布衣，我喜欢那宽大的中袖和没有缲边的袖口，脚上是一双极可爱的圆口绣花布鞋。她得意地介绍说是在读中央美院期间买的，去一次就买几双，几次下来就有了不少各式不鞋。我喜欢呀！她笑着解释说。
        顺着长江西路往石兰的画室，因为地一次涉足画家工作的地方，不由肃然憋着气准备起敬。可当我们穿行在一排很有合肥特色的“牛肉粉丝煲”摊群进入她的画室中时，不觉会心地笑了起来，不知这位身居红尘的“石上幽兰”是否可以脱尽人间烟火？
        她的画室在三里庵街口的一处民房。一进里间的画室，我就被一幅几乎占了半边墙壁的女子坐像惊得呆了一呆，把那口肃然的气也叹了出来。那是个怎样美丽的女孩子呀，穿着中式的衣裳，因为是席地而坐，宽大的裤脚漫漫铺在地上。一种轻灵之气顿时使我们忘却了人间的烟火。问起这幅人物画的缘起。石兰说，那模特是个朋友的女儿，一天兴之所至，石兰翻出自己以前的这套衣裳给女孩试穿，觉得不错，于是成就了这幅画儿。“我是画花画鸟的，画画人物属于调剂着好玩儿，权当友情客串”石兰说。而且，现在人到中年，这套衣服不能穿了，画出来就当是纪念自己的青葱岁月吧。石兰自嘲地微笑叹气。这幅人物画成了整个画室中的精灵，端坐在四面墙壁或是装裱好或是没有装裱的花鸟画作品中。在石兰的那些工笔重彩，笔触细腻，色彩浓烈的画中尤其显得清雅。美术史家贝朗逊说绘画是一种“热情的流露，生命的自白”，在石兰拿出很多她的画册给我们欣赏时，我可以清楚看到石兰女士在那“风中摇曳的花雷，相恋依依的小鸟，月光下叶落无声的洋愧”（引自石兰在自己画册的后记）中对生活、生命的热爱与激情。不仅如此，我在欣赏石兰女士的作品时觉得，这些或素雅或娇艳的画面中有着一种深刻、甚至带着痛苦的思考。她钟爱残荷，画过残荷下相依的鸟儿；她喜欢兰花，画过开到茶靡的凌乱的即将凋谢的兰花；她画梨花，主角是粗大错乱的枝干。从这些画面中，我认为石兰女士对绘画艺术是有她深邃的体验和思考的，但是我没有直接向她提问验证我的观点，因为石兰女士后来的一句话回答了我。
        那是她用投影仪给我们欣赏地摄影作品时说的。她一张张地放幻灯片，我们欣赏着，啧啧地赞叹着。我们赞叹的不仅仅是石兰的摄影技巧，而是在照片的取景角度、明暗对比、透视着其中一幅睡莲的照片，向我们介绍时，自己情不自禁叹息着说，有时候一幅自然的画面会美得让人心痛！于是我便明白了，正因为石兰是一个能够为自然之美而认真地心痛的人，所以她自然会在绘画中流露出自己多情的初心，和深沉的思索。
        因为在场有三家朋友，石兰说，我画三幅画给你们吧。当下铺纸泼墨，其中万千气象自不待言。谈笑间，两幅荷花一幅兰花即已完成，石兰再细细叮嘱装裱的要则，三家朋友自然道谢不已，云云。
        从石兰家出来已是夜深 ，石兰女士神气地背着一个中学生的双肩包，把我们送上车。“我走路回家。”不等我们问，石兰就自己解释说：我是走路一族！健康减肥！呵呵。果然是人中石兰，遒劲而不失柔媚的风情。

李奕宁
        本文刊登于2005年1月《新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