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海鸥的人

        追逐海鸥的人，必定是天真烂漫的，必定是自由无邪的——青年画家陈雨就是不停地奔跑在大地上追逐海鸥的人，就像一直在广袤的乡村上空久久盘旋的神秘的候鸟，季节一到，就要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观察万物的变化，并对着大地上永恒的事物不停地涌出灵感：赞美、赞美、赞美…… 
        在美丽的水乡番禺，莲花山上金光闪烁的观音娘娘日夜深情眺望的不远处，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叫做海鸥岛，至今不曾有人看见过海鸥在宽阔的海面低回飞行或搏击长空。海鸥，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一个神圣的象征，一种神秘的诱惑。青年画家陈雨和好友驱车在水乡番禺的海边、田野、村庄里穿行，追逐心灵召唤的事物，追逐传说中神秘的海鸥，追逐植物的丰美，追逐大地的梦幻。 
        陈雨客居番禺数年，奔涌的珠江唤醒了画家自我身上那充满激情的状态，并在内心逐渐靠近和依恋这个温暖而有活力的小城市。在确定离开番禺前往北京宋庄的前夕，陈雨开始整理自己的生活，他想起久别的亲切的故乡雷州，想起过期的梦想、异乡的路途和逐渐临近的别离，想起童年、爱情、分娩以及即将来到世上的孩子，他开始怀着纯洁的爱观看身边的事物，他突然发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生出了很多不认识的植物，它们在这肥沃而宽广的土地上生长得十分迅速，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一种欢欣、依恋、感激、赞美的情感也在他的心中悄悄萌芽，一个要在客居多年的番禺行走、漫游、发现、描绘、歌唱的念头逐渐在他的脑海里被勾勒出来了。这仿佛是他自己的花园，寂静的、茂盛的花园——这也是艺术家寻找中的另一个故乡、信念和爱。从艺术的角度上来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只是看见风景的一角，而艺术家却在攫取它的神韵。而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要呈现事物的本质和神态并不难，难就难在捕捉它的神韵——事实上，它比事物本身更自由、更轻盈、更迷人，它在飞，它是神秘的、幻美的海鸥。
        我曾多次跟随陈雨外出写生，曾经在化龙的某个小河边忍受着烈日、蚊虫叮咬和死鱼的腥臭，在海鸥岛刚开挖的鱼塘前被蚂蚁叮得脚趾红肿，也曾为躲避烈日躲进满是鸭粪的鸭棚里。当我每次把目光投向画家那黝黑暗红的脸庞、沾泥的拖鞋和胳膊小腿处的抓痕，我都不由自主地感到敬佩和感动，他丝毫不曾埋怨过天气、路程、食物和环境的恶劣，每天天一亮，他就开始奔跑起来，带着压缩饼干、面包、画框、颜料和画笔，在大地上穿行，寻找可以入画的景物。在他眼里，没有景物是不能入画的，大地上的漫游总给他带来无数的惊喜：有时候在航空模型训练基地上看飞机模型上下翻飞，有时候在警犬训练场地上的一只恶犬身上发现了人性，偶然会在沙湾的老屋旁发现不知名的生长旺盛的植物，偶尔在河塘前跟当地的农家人攀谈，交流天气、籍贯、兴趣、生活及分享香烟。当他把番禺当作自己的另一个故乡的时候，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可以用孩子原始的眼光观看万物，它们在画面上像活生生的泉水一般流淌着。
        在令人激动人心的小说《追风筝的人》中，对主人公阿米尔而言，风筝隐喻了他人格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只有追到了，他才能成为一个健全的人，成为他自我期许的那个人。画家陈雨就是那个放下一切物质的重负去追逐自由虚幻的海鸥的人。那虚幻的海鸥，是他的目光、他的姿态、他的梦幻甚至他身内的血液，直至与他自身再也不能区分——他就是那个追海鸥的人，捕风的孩子。静静凝视这些悬挂起来的画面，恍惚之间，我们似乎能够瞥见海鸥掠过心湖的神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