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分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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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分寸间

时间:2013-09-04 10:22:40 来源:

>琢磨分寸间

    有道是,三句不离本行。我也未能免俗。与许多人一样喜欢寿山石,并对寿山石既琢又磨----就是雕刻,但现在却忽然喜欢“琢磨”一词,在《辞海》里有“琢磨”一词,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查。“琢”字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治玉也,从玉。。。”、寿山石属于宝玉石类的,所以我就自行与“琢”扯上关系。至于“分寸”一词,对于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父亲是木匠,主大木兼工细木(1)。一个系房屋安危的人对房屋所有构件尺寸的掌握岂敢疏忽大意?因此“掌握分寸”是父亲常挂嘴边的话,再细想一下,“掌握分寸”又何止于木工?我对“分寸”熟悉得似乎用不着去考虑那是什么意思,好象人本来就长着脑袋、眼睛一样。直到有朝一日头痛目刺,才记起要去关注。此时的我就有此感。依然求教于《辞海》,有两个义项:“1、比喻微小。2、适当的限度和程度。”这解释暗合我意,我雕刻寿山石不就是很微小的事?使用这么珍贵大自然资源---宝石,难道不讲究“适当的限度和程度”吗?

    于是我要说一句愚不可及的话----“雕刻寿山石也要掌握分寸”。这话谁不会说?即使没人说这是废话,我也不禁反躬自问“说得容易,做得难”。正因为“掌握分寸”不容易,难得令人头疼,所以才不得不面对。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是,究竟怎样掌握分寸?我的答案是“不知道”,脱口而出,不加思索。

    此时我的脑海又浮现出几个问题,即我在雕刻过程中感到很难把握分寸的至今还没有办法的方方面面,趁机提出,如下。

    选材量以分寸

    选材有什么难?谁不知道要选好的材料。诚然,为自身利益,为钞票数量去选择,好石料最实惠不过了,我何尝不想?然而,寿山石资源有限,好材料更要“梦里寻他千百度”,争相竞购,奇货可居。这个事实,恐怕谁也否认不了。倘若真有诚心把寿山石雕当作一门艺术,当作有益身心健康的精神粮食。那么选材就不该等闲视之。古语,“造器尽其材,用人适其性”,此贵在一个“尽”字,也就是物尽其用,还可以理解为不浪费。寿山石的确是天生尤物,爱美之心人之常情。但那是物华天宝,未经雕琢还不算是艺术,况且经过雕琢还不一定就是艺术。然而从大量出版的刊物推崇,以及展览中评选的雕刻品来看,都趋向于石才好的雕品。这样雕品的题材、形式几乎是百年一贯。于是上行下效,后学盲从,仿制成风,复制成名。从目前工艺美术行业乃至艺术界的发展状况看,资源浪费,美丑难分,真伪不辨,物欲无度等事态,已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后果还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雕刻艺术与石头优劣,哪个更能体现人的价值?我已经琢磨不透了。(我在许多博物馆、艺术馆里极少看到展示出名贵的宝石,是不是可以说宝石没有作者,作品才有署名,我们能够在艺术博物馆、美术馆看到很多作者名字,哪怕他们用的材料是泥土、纸张。)“浪费石头”的声音此起彼伏,有雕刻者,有经营着,有收藏者,有爱好者。面对大自然,我承认自己也在浪费石头,虽然我浪费的是人们认为的粗石头。我曾用粗石头雕过如“老姜”(2)、《无题》(3)、几年前见过一些利用粗石刻成的许多作品,如“烤鸭”等写实水准很高的作品,“出土”等耐人寻味的作品。都因不合主流,缺乏关注引导,任由自生自灭,筚路蓝缕,曲处草莽。这些创新萌芽,宛如韭菜命---一长就割,遏制了创新动力。可见市场经济影响下的价值取材,和艺术创新取材存在着矛盾。其间转换只不过分寸之差。明代陈继儒在《小窗幽记》写到,“山栖是胜事,稍一楹恋,则亦市朝;书画鉴赏是雅事,稍一贪痴,则亦商贾。。。 ”

    现在我冒着离题嫌疑,从石材扯到人材。我把徐悲鸿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呼吁,抄在此时此刻,“故制之失宜,金玉丧其值:制之合法,土木显其攻”,又“人贵尽其才尽其用,并不以智愚巧拙而分等级。如耕者之不善属文,亦犹士之不解执耒耜也:各得其用,社会以宁。。。。。。。”、至人之营求衣食亦属应当,惟次等未成熟之画家,其执业,即无裨于世,复大背乎学。驯之社会美术,似发达而实无美术品之出现,且距此益远焉。其罪恶不仅消耗人之精神,使之无用而已。盖劣艺不外乎观察不精,背乎自然,其影响之及道德教育,能使人不爱真理,苟且欺诈。”(5)雕刻、审美、价值观等等都是人折腾出来的事,古今中外有关重视人材的文集可信手拿来。孔子提到,“人有五仪: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圣,有贤。审此五者,则治道毕矣。”明眼人看了,想必可以理解把“分寸”量在雕刻寿山石的人材上吧。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材,就看放在什么位置。好比世上不缺乏美,只是缺发现(别人的话,不记得出处,大意而已。)。联想到雕刻寿山石的用材,是不是再琢磨琢磨。

    一不作,二不休,选材索性选到题材上。谁都明白艺术具有美育功效,新的题材产生新景象,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礼记。大学》)难道不是其乐无穷吗?喜新好奇本来就是人的天性。谚语:“话重讲不好听,戏重做不好看”。就是上面所说的寿山石雕的题材百年一贯,无非佛教啊、神话传说啊,山水花鸟啊,古兽啊。我不喜欢过多重复一种题材,不忍心用这么好的寿山石去复制。就我个人而言,确有视觉疲倦,美感僵化之感,也许只是自己喜新厌旧的恶习吧,果真如此则善哉!我不信所有的人都有抵抗视觉疲倦的能力,不信对不断重复的形式和内容会兴致勃勃,天长地久。否则男人怎么会经常不回家?

    近年发现不少作品有了新的命名,被吸引过几回。看了作品才发现上眼睛的当,原来是换汤不换药,张冠李戴,穿凿附会,简直嚼饭与人。在体裁上,不过圆雕、印章、“薄意高浮雕”三种,虽日复一日地重做,却能日进斗金,名利双收,乐不思蜀。看样子,简直用不着别出心裁,创新变革。“穷则思变”,现在不穷啊。

    材!财!财!“人为财死”,财却不顾人死活,谋财是为了活得好一些,活得好一些是为了谋财吗?谁都懂作否定回答,但谁都不敢否定自己所为,包括我自己。“活得好一些”,就这“一些”难把握,所以我又有“此中分寸谁能理得清”的提问,问大家,也问自己。”

    雕与不雕之间

    当我面临一块寿山石的时候,时常会先问自己,“雕,还是不雕?”原因是,我见过很多寿山石玩家都有“这个要是没雕就好”的扼腕感叹,这种惋惜多半是雕工不尽人意。尤其是我自己出现雕刻失败之作,更加懊悔不已。另有些原石已经具备独立欣赏的条件,而且还有一定的雕刻之外的研究价值,以待有识之士。由此,我常踌躇于雕与不雕之间,这样自问有助于提醒自己,以减少艺术垃圾的出现。从雕刻角度看,仅仅打磨过的寿山石也被认为“不雕”的原石。韩非子说:“和氏之璧不饰以五彩,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似乎谁都能道出“良璞不琢”的话,都有“至美素璞,物莫能饰也”(6)之赞叹。  事理了然,世道却艰辛,能把雕件换成钱庆幸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去量什么“分寸” ?更有甚者非良璞不琢,这样的利润才高呀。 寿山石究竟与其他的观赏石不同,雕,是少不了的,否则就谈不上“寿山石雕”,人类的“雕”性岂止于寿山石?既然“雕”已成性,遏之无效。于是就得面对怎么雕与雕多少的问题。

   怎么雕,一人一方法,一师一门道,无需我赘言。要雕多少?记得1999年在上海幸会兰州的雕塑家何鄂,我请教过这个问题,她告诉在场的同道,与主题无关的都不要刻上。好象人们常说的“不是你的钱不去赚”。《周易。系辞上》:“立象以尽意”即同此理。在扬州瘦西湖里挂一副郑板桥的对联:“删繁就简三秋树,立异标新二月花。”也可以用来说明“雕多少”的分寸把握。稍有文化素养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在寿山石雕里,情况不是这么简单。“寿山石雕”开头的是“寿山石”,不就是以石为主?石头不好,还搞什么?重石材轻雕刻,我也无可非议,甚至还主动提个建议,往后就叫:“寿山石艺术”,去个“雕”字,讲话节约口水,印刷节约纸张。当然连“艺术”都不要,买卖起来直截了当,省得寻章摘句编故事,搜肠刮肚去圆谎。寿山石雕师们真有一套,几乎做到无处不刻,精细得不注意看就不见刻的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没工看不好买。”而我竟然把寿山石当作定语,即寿山石的雕刻,具有寿山石特色的雕刻艺术。曾经也提出“石为主,工为辅”的口号,强调充分体现寿山石的天然属性即天然美。真是目光如豆,出乖露丑。

     雕多少,就是掌握取舍、虚实的分寸。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象吃饭按饭量,吃药听医嘱;如果象开矿、建筑以不影响生态平衡为度;如果象说话可以看脸色,那倒是好办,就不会象孔子说的“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寿山石界里的眼睛一点都不瞽,亮得很,看惯世间百态,看紧鼓鼓钱袋。此时提起“雕多少”,能不一时语塞?

    还可以怎么雕

    大约在我掌握基本的雕刻方法之后,就时常问自己“还可以怎么雕?”这一问,竟越十八年之久。从我当下的字不定形,雕无常态,做个推断,或许在小时候学画时也曾自问“还可以怎么画?”,在学写毛笔字时曾自问“还可以怎么写?”至于画,已“乘黄鹤去”了,是N年旧事。砚田常耕,因操作简单正好用来消遣无聊之时。雕呢,为生计谋,固然人在刀在,“还可以这么雕”。

  “还可以怎么雕?”就仅仅是个带问号的题目,这里只针对提问。我本身屠龙无策,刻鹄不成,绝没有能力告诉人们怎么雕。谁有兴趣,劳驾看看我的作品。我所琢磨的东西,值不值得看,或说有没有用,这由不得我说,取决于社会需求。我的这样想法,现实一些看,是自讨苦吃,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鼓励我的人说这是“勇于创新”,我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无知者无畏而已,我不知道能不能与创新联系一下,因为曾经有些人把我的作品当作“创新”一类,并多次谈到这话题。谁也不敢说创新一定是好的,不创新就没有发展,却是历史经验。事物发展都有两面性,人类社会历来是边发展边补救,现在的呼吁环保,道德规范,各国首脑的一些交流,足以为证。雕刻寿山石是件微小的事,却能见微知著,积小成大。对于业内来说,强调“创新一样要掌握分寸”以防微杜渐,有益无害。

    为什么不说“还可以怎么做”呢?现在不是流行“做大做强”吗?那是因为我想保守一个“雕”的分寸。美术界的“做大做强”,五花八门,现代的、当代的、行为的。。。眼花缭乱,无所适从。我不敢说如今的中国没有为艺术而艺术的人,在我极为有限的认识水平中,暂且保留自己的分寸。

    不记得从哪里看到一句话,大意是:水,于0摄氏度到100摄氏度之间。高于100度就成了气,低于0度就结为冰。触类旁通,不就是他山之石吗?“还可以怎么雕?”是不满足于固有的雕刻,也不否定固有的雕刻。有点象推陈出新,略有继承传统,创新进取的样子。中国人素有怀旧情结,着实感人。若分寸掌握不当,到另一个极端,就有凡是旧的都好的泛滥。继承传统亦不例外,如今被专业人员认为是优良传统艺术的,总是被忽略,相反的“商品货”却被继承和发扬了,甚至被奖励了。若能细心对比,优劣立判,无奈的是现在人真的太忙了。 “造车者贫,随之者富”,人才失调,已经成事实,无需举证。于是掌握雕品优劣的分寸,又成了难题。

    有关雕刻寿山石的分寸把握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剪不断,理还乱。《礼记。学记》有一句相当有名的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虽然我总质疑学了就会“知道”,但我终究被华夏几千的“文明”“文”“化”了,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文化产品而已。也只好学,“学到老”,希望能尽快让“学海”淹死最后几根还有“反弹” 危险的脑筋。抚石赏艺,本是愉悦身心的事,黄宾虹认为“艺术是最高的养身方法,不但足以养我中华民族,且能养成全人类的福祉寿考也!”(7)人生苦短,尤其当今社会,用来愉悦身心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怎么能拿去琢磨分寸?”诤友们劝我别较真,我弄不到那么“难得糊涂”,索性顺应潮流“滥”得糊涂,那么以上的糊涂话,权图一时之快。
                                              
   1,乡里的人把木工分两类,,一是大木,立柱上梁起房屋;二是细木,雕梁饰窗造器具。

   2,1998年《寿山石简报》,

   3,《中国宝玉石》2000年第二期封面,

   4,《福州雕刻艺术》福建美术出版社 福州雕刻工艺品总厂编

   5,徐悲鸿《中国今日急需提倡之美术》,1933年5月15日上海《新中华》第1卷第10期。   

   6,汉。桓宽《盐铁论。殊路》

   7,黄宾虹《养身之道》,1948年8月1日杭州《民报》副刊《艺风》。     


    摘自《收藏商情》2010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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