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与艺术7——罗丹

    6、罗丹和卡蜜儿 、女舞蹈家邓肯
    罗丹，是一位追求探索人类内在的表现，全部以人体做主题，不仅雕出躯体轮廓，同时也把血与肉、神经与骨髓生动有力地刻画出来，给予人强有力的感动的法国著名雕塑大师。
    提到他的名字，我们就能立刻和《思想者》、《思》、《吻》和《巴尔扎克》等雕塑作品联系在一起，特别是那令人心惊而又能保持理性的《吻》，给世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而这件作品，正是罗丹和他的学生、又是他的模特与情人的女性——雕塑家卡蜜儿的爱情写照。还有那件令人瞩目和驻足的《思》，也是以卡蜜儿为模特创作的：洁白色的大理石雕出的秀丽的女性的头像，她的头微微倾侧着在沉思，仿佛幻想的光辉笼罩着她，思维在超离人世之空间遨游。雕像的轮廓线条高雅细腻，具有亦真亦幻之感。然而她的颈项陷在大块的白石中，这块白石头就像一座枷，使她虽然思想的辉光四散放射但却摆脱不得那种沉重的禁锢。罗丹似乎也是一位与她的学生、模特和情人为题材拍过电影的唯一的大艺术家，这部名为《罗丹的情人》的传记性电影由于演员阿佳妮杰出的演绎，将一个执着于爱情和艺术、纤弱与坚强性格并存的天才女子卡蜜儿的一生娓娓道来，塑造出她为爱而生、又为爱而灭的感人形象，特别是与罗丹分手后两人的爱欲交缠、及至由爱生恨、由恨导致毁灭的铺陈描写相当细腻，还荣获柏林影展最佳女主角银熊奖及凯撒奖五项大奖。

罗丹

卡蜜儿所作的罗丹塑像

    罗丹和卡蜜儿爱情为什么没有结果呢？
    我们来看傅雷先生所译的《罗丹艺术论》第六章“女性美”中和来访者的一段对话：
    他（罗丹）一面给我看他的素描，同时又回忆起当时的模特儿，他说：
    “喔，这一个肩膀真是醉人啊!这条曲线是十全的美，……”
    “再看这一个颈脖，可爱的凹凸，真有飘渺出尘之致。
    “这另外一个的臀部，又是如何美妙的波褶!包裹着筋肉的皮肤的温柔之感，真是令人拜倒!”
    “真正的青春，就是成熟的处女时代，洋溢着清新的生命力，全体却显着骄矜之概，同时又似乎畏缩，似乎求爱的羞怯的心理，这个时期只有几个月。
    “且不说母性的变形，情热过度的疲劳，足以使身上的纤维与线条很快的宽弛。即少女成为妇人之后，已是另一种美了，还有相当的爱娇，但已没有那么纯洁了。”
    看到这段对话，我们也许能够猜测出罗丹和卡蜜儿爱情为什么没有结果的原因之一了。

    据记载，在1883年，卡米耶·克洛代尔(camille Claudel)1864年出生。当时罗丹24岁，正好认识箩斯。罗丹与箩斯结婚，度过53年的共同生活。但是期间有十多年的岁月，罗丹与卡米耶·克洛代尔交往，卡米耶与罗丹之爱，传颂一时。
    罗丹在1883年43岁时认识了19岁的卡蜜儿，卡蜜儿是作为学生和助手走进罗丹身边的。虽然罗丹已经早已和箩斯同居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并没有结婚。卡蜜儿对罗丹内心充满敬仰，她是个渴求这位著名大师指引的学雕塑的女学生，年轻貌美、充满青春活力的卡蜜儿很快就和罗丹坠入了爱河。因为卡蜜儿，罗丹改变了对女人的看法，罗丹发现，卡蜜儿不仅是其学生、模特儿、更是给予他无限灵感的爱人，也是天地之合的工作伙伴。卡蜜儿的面容、表情、姿态，身体时时出现在罗丹的作品中，她不仅给了罗丹带来了一个纯洁而忠贞的爱情世界，还让他感到生命自身的力量与真实。与卡蜜儿的相识结合，开启了罗丹创作的巅峰时期。罗丹以卡蜜儿为模特儿，在他俩热恋的1885至1896年的十多年间，罗丹创造出了非常激情的作品，像《蹲着的女人》、《我很美》、《上帝的爱抚》等，许多人认为，罗丹把生命最大的热情给了卡蜜儿。《永远的青春》，《地狱之门》的《吻》和《思》等代表作就是这一时期创作完成的。卡蜜儿这位年轻貌美而艺术才华洋溢的女性，也在和罗丹生活的时期创作了许多很好的雕刻作品，他们两个都以他们的自身为模特创作了“双人像”《 沙恭达罗》和《永恒的偶像》，都是一个男子跪在一个女子面前。 在卡蜜儿的《沙恭达罗》中，跪在女子面前的男子，双手紧紧拥抱着对方，惟恐失去，脸上充满爱怜。这是卡蜜儿心目中罗丹对她的爱。而在罗丹的《永恒的偶像》中，她像一尊女神，男子跪在她脚前，轻轻地吻她的胸膛，神情虔诚之极。罗丹对卡蜜儿的激情而不失理性。一件是入世、有血有肉；一件是净化，而有纪念碑意味。将这两件雕塑放在一起，就是从1885年至1898年最真切的罗丹与卡蜜儿。

罗丹所作的《永远的偶像》

    卡蜜儿虽然聪明、漂亮、年轻，和才华横溢，按理说，罗丹此时虽然和箩斯同居生活但并没有结婚，也仍然是情人关系，不是正式名义上的妻子——只是在罗丹只不过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了，但为什么没有把罗丹从箩斯的手中“夺”过来，最后只能离开罗丹呢？
    我们从已知的许多资料得知，卡蜜儿的父亲知道她当上罗丹助手的时候，是希望她由此可以超越自我事业高峰。可是，卡蜜儿得到了罗丹的爱情，便开始逐渐显示出女人天性的一面，她以为自己可以从根本上改变罗丹心目中的生活伴侣箩斯和儿子的现实状况，使自己成为罗丹的唯一。她也成功地改变然而没有根本改变过，还迷失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对于雕塑家卡蜜儿而言，她的悲剧，在于在爱的眩晕中失去了她的主体性。

卡蜜儿所作的《沙恭达罗》

    罗丹并不是一个缺乏感情的人，对待爱情和情爱，他有着和普通男人一样的心理。成熟而贤惠的女人箩斯，不声不响、任劳任怨地尽着妻子的义务，因为箩斯无时无处不在的辛勤付出，使得罗丹可以不必考虑吃喝拉撒等啰嗦而缠人的家庭琐事，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创作上去，从这个意义上说，罗丹对箩斯是依恋的；更重要的是，箩斯虽然不一定会给罗丹的创作带来什么灵感，但决不会干扰他的创作，更不会影响他的创作理念。要知道，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要他放弃他所遵循的艺术理念，那么他也会有“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这种劲头的。而卡蜜儿天真活泼，并且和罗丹一样也是“业内人士”，同罗丹的激情缠绵过后，或许是撒娇或许是女性的天性使然支使罗丹为她干这干那的，而且有时还能指出罗丹作品上的可商榷之处。也许正是这点，对于肯定有大男子汉主义精神的罗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在这个时刻，卡蜜儿在他的眼里就不再是天真纯情的女性，而成为可以在艺术上与之一争高下的对手了。如此这般的情形如果经常出现，就如同《罗丹艺术论》中罗丹所描述的“情热过度的疲劳，足以使身上的纤维与线条很快的宽弛。即少女成为妇人之后，已是另一种美了，还有相当的爱娇，但已没有那么纯洁了，”那么后果是可想而知的——罗丹尽管不和箩斯结婚、也不认和箩斯生的儿子，但就是不和卡蜜儿结婚。《罗丹的情人》电影里罗丹与卡蜜儿的一次激烈争吵的对白或许可以说明这一点：
    （罗丹）“卡蜜儿，你只能按我告诉你的去做，你才能成功。”

    （卡蜜儿）“我为什么一定要按你说的去做？”
    所以，当能给罗丹带来安全和依赖的成熟箩斯，与天真而任性的卡蜜儿对比的时候，罗丹最终选择的还是箩斯。
    1898年在卡蜜儿34岁时，她愤恨地离开了罗丹，继续着追寻着自己雕塑家之理想。但她永远无法从爱情的伤痛中复原，作品上也没什么大进展。 42岁时她的精神就失常疯了，在1913年到1943年，她从49岁到79岁时一直在精神病院中度过直到去世。罗丹虽然最终与终身伴侣箩斯结婚，但18天后，箩斯就去世了，这时也是罗丹生命之旅的最后一年。 　　
    罗丹去世后葬于妻子箩斯身边，他去世前坚持在法国政府为他建的罗丹博物馆中一定要留出地方展出卡蜜儿的作品。由于卡蜜儿在一次发病中砸碎了她自己的许多作品，今天我们能看到她的部分作品还是得益于罗丹博物馆的藏品——如今该馆藏有15件卡蜜儿作品。
    罗丹和女舞蹈家邓肯　
    我们能从雕塑作品中认识罗丹，也能从罗丹的素描中认识一个更为真切的罗丹。
    许多雕塑家对于素描，都视为一种作品的“辅助工具”，认为素描不外乎是为了雕塑的进行而绘制的构想草图，不过，罗丹的素描及水彩却自成一个独立的体系。罗丹的雕塑有些作品如《巴尔扎克》等，就带有中国画写意画的灵动特质，这与他的素描是分不开的。罗丹的素描不似它的雕塑作品那样大制作，大手笔，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修改，他的素描更多是一挥而就，更真实的情感、情欲和情爱的流露，展示着一位艺术大师心底的艺术原动力。

    我们也能从他的雕塑作品和素描作品中加以对照：雕塑作品中无论怎样具有情色因素，最后效果都能够恰当地把握准程度，虽有情色但不色情，我们可以从他《吻》、《我是美好的》、《贪欲及性欲》、《达纳伊德》、《青春时代》、《保罗和弗拉切斯卡》、《海神与女神》等作品中看出的。也许是因为雕塑作品一般是要在公共场合来展出，所以他才把情欲和艺术的度数控制得恰到好处。而在他作为私人练习和自我灵感启示的素描作品中，他则是尽兴地发挥着作为男性艺术家对异性的生命感悟，在素描纸上“纵情声色”，我们可以从他的许许多多的素描作品中看到这些特征的。其中有一部分是舞蹈题材的，而和他也因此和舞蹈家邓肯有了密切的联系。
    伊莎朵拉．邓肯，19世纪美国著名女舞蹈家，现代舞蹈的先驱。她自由飘逸、浪漫不拘的舞姿如清风般席卷欧美，突破了古典舞蹈的刻板教条，重新激发了观众对舞蹈的激情与热爱。她能和罗丹成为情人原因之一，也许是她的处处藐视传统，突破常规之束缚，充满了创造精神。邓肯认为，舞蹈来自于自然，人体动作的原动力来自于大自然的波浪运动，在自然中寻找美的形体、并发现能够表达这些形体的内在精神的动作，就是舞蹈。所以邓肯认为，美即自然。她还从古典音乐中汲取灵感，追求可以通过人体的动作神圣地表现人类精神的舞蹈。对于舞蹈，罗丹也有着独到的认识，罗丹曾在观赏柬埔寨舞者表演时，罗丹有感而发地说：“我很可能会追随她们到世界各地……我沉醉于欣赏她们……她们一走我便跌入黑暗与寒冷中，因为她们把全世界的美一起带走了。”罗丹把由舞蹈动作的实体感动进行了情感转换，如他自己所说的：“当我看到令人印象深刻的动作、曼妙的举止时，若我可以快速绘出草稿，哪怕只是简单的一条线，我就能把所感受的忠实表现出来，……惟有实体才会激发潜力，令其源源不绝。”虽然史料上没有记载邓肯是如何与罗丹走到一起的，但对艺术同样有着深刻认识的罗丹，在这一层面上能和邓肯沟通在一起。所以我们对罗丹与舞蹈家邓肯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么多描绘邓肯的素描作品的出现，是不为奇怪的了。邓肯她很开放也更具个性，有过很多次婚姻，也有过很多当今称之为的“一夜情”，她坦言喜欢各种不同感觉的两情欢爱，甚至说男性好比乐师，一个女人一生如果只有一个男人就等于只听过一种乐曲，是一种生命的缺憾，等等言论，即使拿到当今时代，这些也是惊世骇俗的。现代自由舞蹈突破了古典舞的程式，是动作大开大合、充分地展示人体美的舞蹈，在表演中，邓肯还把服饰减少到近乎裸体程度，以增加艺术效果。邓肯认为，人体美应该引起人的崇拜迷恋，人体的任何部位都是一样的美，不存在某一部分比某一部分邪恶羞耻。她和罗丹成为情人，让罗丹画过许多裸体舞姿速写，有许多是有意展示性器以示性器美的。

    罗丹不但为她画了许多舞蹈动作的素描，还做了一些雕塑。希腊神话里有一个雕刻家匹格玛力翁雕了一座女像，他精心的工作竟然感动了美神让石像变成真的女人。也许每一个造型家的潜意识里都藏着一个匹格玛力翁情结吧，罗丹酣醉与痴迷地画出和雕塑出了这些作品。可是，罗丹同样也是一位感性和理性高度结合的大师，他有过这样的话：“一如舞蹈，似乎总是在我们社会中以一种情欲主义的‘特权’形式存在，在今日总算开始去思考，其他艺术值得一提的附带议题，这是精华所在。在此，正如其他对现代精神的表现，女性在更新改革上有其责任。”这也许就是作为艺术大师的罗丹非同寻常的一面，虽然与邓肯是情人，但并没有沉湎于情爱，而是使之成为了艺术升华的结晶。
    这些带有“情色”意味的素描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作为艺术大师的罗丹对生命和美的深刻与真诚，更可以视为罗丹那些皇皇大作背后的原动因之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