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人物画研究》 第四章 谈鉴赏——中国画的格调与品位

    中国工笔人物画不是自然主义的模拟，特别着重于提炼出美的纯粹形式，以此来调动人的情感。自从魏晋南北朝文人参与绘画之后，工笔人物画在画工画朴实而浓墨重彩的基础上，逐渐演变成强调诗情画意和自身形式意识的画种，形成了千百年来人们仍然喜爱、并百看不厌的绘画形式。如一张好工笔画可以使人看上一个小时也还看不够，就因为它们除了内容外，还具有高度提炼了的、精粹的美之形式。这是与西方绘画的不同之处。由于注重形而上的“传神”，它不以“形似”为主攻方向，但又与西方现代派的变形如“立体主义”等不同，仍是以写实为主要特征的现实主义艺术，就像中国画大师齐白石先生所说的“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这“似与不似之间”的“妙”的程度之衡量标准，就是格调，因此，中国画在自身发展中逐渐形成了一套品评体系，强调艺术格调即品位，并有逸品、神品、妙品和能品之说。
    品位说当从南齐谢赫的《古画品录》为开端，他以“六法论”为标准，把三国到萧、梁时期的二十七位画家的艺术分成六个品位进行评价。唐朝的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中，首次提出“神、妙、能、逸”四品说，同是唐代的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提出自然、神、妙、精、谨细五品说，至宋代的黄休复在《益州名画录》中又提出了将“逸”放在首位的“逸、神、妙、能”的四品说。朱景玄的“逸”是“格外不拘常法”，同张彦远和黄休复的品位说基本意义差不多，只是张彦远和黄休复在“自然”与“逸”上略有差异：张彦远的“自然”品是有热感的超凡脱俗，黄休复的“逸”品是偏冷的超凡脱俗。他们的“神”品都是笔墨非凡，妙造自然，“妙”品都是运斤成风、妙合自然，“精”品是笔墨合于理法、形象上有生动之意之作，而“谨细”应是“能”中的下品了。
    中国画当然要以超凡脱俗的逸品为追求目标。
    “逸”，最早见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传为梁元帝萧绎的画论《山水松石格》：“格高而思逸”。这对于中国画高品位审美和品鉴标准的建立有重大意义，因为只有“思逸”才能“格”高。“思逸”就是在思想意识上追寻这种超凡脱俗的“逸”，而有了这种“逸”，在画面上的艺术格调才会高。人的道德品质上的超凡脱俗才能使思想意识进入超凡脱俗之境，也就是“澄怀观道”之意，只有澄却世俗功利之心，才能观察生活时体味到“逸”之美，进入真正的绘画表现境界，悟到绘画艺术的真谛。这种最高境界又是可以逐步达到的，因为已经有了逸、神、妙、能四种品位供我们参照，或许我们也可以视这四种品位是人生自我完善的四种境界？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一个中国画家多么荣幸！
    一、平面感与格调品位的关系
    在中国画特别是工笔人物画中，平面感和格调有直接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平面的艺术感觉就是工笔人物画的高格调。“平面而厚重”，既是工笔人物画的特点，又是其高格调的有力保证。具体来说，在线条上，可以“立体塑造”形体，但在画面意识中，要展示出平面的构成与均衡；在染色上，要“凹凸”法并用，以刚好与线条和谐而又线色分明的平涂法为主。因为，单纯的线条白描就可以调动起了人们立体的的视觉联想，再加上色彩“凹凸”并用的增强，完全可以表示出厚重之感。如果勾线条时单纯的“塑造形体”、不去考虑线条勾完后在画面上的平面效果，画面就会缺乏工笔画的“画面感”；如果用色彩来素描式地染结构，将直接导致画面格调陷于俗气。要达到“轻重恰合浓淡得宜；既不令其模糊，复不使其著迹，盖不模糊则浑融之中不没清朗神气，不著迹则显豁之中不失圆润意思”。（《芥舟学画编》）工笔人物画色彩上有了这种“平面感”才有格调，才能入得鉴赏；高品位，才能被鉴赏出高的艺术价值。

    二  色彩与品位
    某种意义上说，色彩在工笔画的格调中起的是主导作用。大红大绿最易产生俗气，可唐代大诗人王维诗句中的红与绿却是高雅清新的：“雨中草色绿堪染，水面桃花红欲燃”。
    为了进一步说明问题，我们看一下荣宝斋著名画家冯忠莲先生在《古书画副本摹制技法》中对色彩的要求，可以当作“他山之石“借鉴：“画面摹绘完毕，无论深浅墨色都需要多次刷水，多用生宣纸吸几遍。这样，不仅能把画面上的暴墨吃掉，而且会增强墨色深浅间的融合、线条的笔感”。“……用软毛牙刷或油画笔，勿用硬毛刷，把摹本上的墨迹刷淡或刷虚。开始，把整个画面全面的轻轻冲刷一遍，目的是去掉绢画的浮墨，然后，再有重点地刷。水的温度根据需要酌定，热水力量大些，温水、冷水力量小些。经过细致的冲刷，能把浮墨、墨里胶性去掉，……留下来的墨色也因失去胶性而显得乌旧占雅了”。
    为了把“悍霸”的“暴墨”去掉，和为了追求墨色的“乌旧占雅”，功夫下得如此之大，更由此可以看出中国画色彩高品位的追求精神。当今工笔人物画在重彩方面是需要下大气力才行的，因为淡彩容易出“高格调”之效果，但是却缺乏艺术感染力；重彩的艺术感染力很强，但是不易画出高格调。能使工笔重彩人物画的艺术效果达到艳丽、清新而高雅的，以著名的工笔人物画大师刘凌沧先生为代表，刘先生的作品中，以《文成公主》和《西园论艺》（34页图）最是经典。
    三、本章结语
    格调与品位，是使中国画具有强大生命力的重要保障之一，特别是在当今国内外、中西方文化艺术错综混融之时，工笔重彩人物画若没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高标准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那就很容易被吞没、被其他画种所掩盖掉。所以，在创作中，一定要内容和形式互为促进，使工笔人物画本体保持和发展自身的高品位性，来“与时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