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归来还看岳

    （山夫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欧亚美术研究所所长旷达先生）

    前人所以有“黄山归来不看岳”之感叹，是因黄山兼有五岳之特点。而在我看来，泰山、华山及其它三岳之美也还是有黄山无法替代的，泰山之雄是雄之美的集中，华山之险是险之美的强烈，黄山之天都峰雄浑且险峻，但其雄浑若与泰山比，显然体格稍逊，其险峻与华山比，仍觉陡峭略欠。前人还说“五岳归来不看山”，这更是由于看的山太少或是性情上有所偏好，并无共性。不称岳的峨眉山，无论质量还是形貌绝不在五岳之下，况且天下还有着诸多或不在其高或不在其险而由特征著名的山。一件事或物，其特征多是一个，既便有很多特征也一定要比较出一个最强的来。

    隋、唐人物绘画在中国的绘画史上辉辉煌煌，顾恺之、阎立本、吴道子、张萱、周昉、韩干及许多没留姓名的名家之佳构精作，历经千年，神采丝毫不减。这隋、唐人物画之成就有如黄山，各种形式之美都具备、都夺目、都完整。然而，隋、唐人物画只能是隋、唐的辉煌，它并不有碍今天的新创造，相反它为今天的创造提供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现代人物画家大都是在这个丰厚的传统基础上以继往开来的创造精神表现着自己对世界、对人生的认识，创造着自己艺术的独特。黄培杰的工笔人物画《浩然之气》、《红衣少女》、《素妆》等作品神与形合、意随象生，形象端庄、简约自若，人物神态更有着亲近感，画面色彩也丰富透明、温润淡和，传统绘画中作为骨法的线条被弱化、书写的意识被淡隐，表现出了画家注重色彩表现及注重自我的意识和对现代感的追求。《春绿》一作显示出了画家对整体构图的把握，近乎单纯的暖色晕染的少女人体与因水色相破而丰富的冷色调背景，构成了工整与随意、冷色与暖色块面间的大对比，使画面形成了节奏感，也加强了形象的意象性。传神是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精神，也是绘画形式表现的最高要求。我曾见到过他的一些新创作，对人物表情的处理极有用心，精神内涵与形象的“所指”关系表现得非常契合，透露出一种学术气。这与很多人物画中但有其形之斑斓而无神采之独到的作品相比较，更容易感觉到画家对于中国绘画精神的领悟、学养和象物之功力。

    画家的特质就是创造，而对传统的深入和汲取，正是为了有所新创造。然而对传统或现代笔墨技法的掌握并非等于就使绘画具有了艺术之品位，技法无论怎样地具有重要性，它也只是绘画形式之语言，而语言在不描述、不表达或不表现某种物象和某种精神时，应该说它是无所谓意义不意义、价值不价值的。而只有在对物象描述或物象表现的“准确”、“契合”中意义与价值才得以确立。绘画艺术虽然不一定非要“成教化”、“助人伦”，更不一定要为政治服务，但却有着更高的精神表现、境界营造之要求，可以说这就是绘画艺术的目的性——如果说绘画存在着目的性的话。以黄培杰近期所创作的作品而言，就已体现出了他对于表现技法与所要表现的人物由形体到精神的有机与和谐所倾注的努力，以其简洁、明快、清雅构成了自己的艺术形式之特征。

    中国绘画正如一条由古至今并延伸至未来的延绵山脉，其问或高或低，或有支脉突兀新生，总是不断运动、变化、发展着的。近年来的中国绘画之发展，成就不还是主要体现在工笔绘画的新创造上了吗?此，便是这一时代成就的艺术山岳。

    每个山岳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如果不想孤陋寡闻，那么，黄山以外的山岳还是一定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