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方式的揭露 谈朱发东的“百日受雇”行动艺术展

    以受雇打工方式介入并体验生活，是大陆艺术家朱发东最新的行动艺术构想。当艺术家受雇于自己个展的主办单位时，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或冲突吗？而又，以打工收取酬劳为实的行动艺术，在意涵上，究竟是以经济上的考量为重，还是，是艺术视点的新拓展？

    尽管红火多时的行动艺术在1997年处于低潮阶段，但身处大陆的行动艺术家们依然坚持不懈地寻找向前拓展的各种途径。近年来一直致力于行动艺术探索的艺术家朱发东，继“寻人启事”、“此人出售”之后的又一作品，已于97年3月14日开始实施，作品又称为“生活方式”，将历时100天整，到6月30日结束。该艺术家向笔者称：在这100天里，他将随时受雇于任何单位、家庭及个人且依然保持自己一贯的样化式形象：身著蓝色中山装，头戴深蓝色中式帽子，手提棕红色公文包，并随身带有一名摄影师为自己的行为事件进行拍摄记录。雇主随时可以大呼叫器或写信预订时间，谈妥价格后朱发东便上门服务。

 

    五花八门的受雇生活

    第一个“雇佣”朱发东的是另一位行动艺术家王晋，工作内容是帮助这位艺术家整理房间和清洁门窗，处理一些有关卫生问题的琐事。证言文书如下：

    朱发东先生，1997年3月14日（生活方式）第一天在我卧游精舍受雇一小时，验收合格！

    王晋，1997年3月14日北京西城三里河

    证人：摄影师 张亚杰（酬金不详）

    第二个雇主是中国出版对外贸易总公司的艺术中心，这个中心正忙于出版《中国实验艺术文献》一书，最近与实验性艺术家接触颇多。他们雇佣的内容是让朱发东去北京广安门货场提货并送到储运公司。付酬50元人民币。

    在百日受雇期间，正赶上“东村”画家高炀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展览，出于自己筹展的实际需要和对于行动艺术的支持，他也雇佣了朱发东多日，其雇用的内容是发放画展请柬及宴请函件，此外，还要去在京的各大院校张贴画展广告。画家高炀在验收回执上称：从5月17日开始艺术家朱发东送寄“97高  作品展”请柬及招贴，在发放过程中基本完成了所要求的工作量和工作过程，在此特付给工作工资5天共计500元整。

    据当事者朱发东介绍，在整个的百日行为之中，每天都是相当地紧张匆忙，随时随地准备迎接来自不同方面的召唤。雇主五花八门，受雇内容无奇不有，酬劳回报也是不尽相同。以下是部分受雇记录：

    去艺术家王晋家帮厨一小时，验收合格，得人民币50元整。

    去新阿姆斯特丹艺术咨询公司汉斯的办公室安装放置作品的架子，时间是从上午11点到下午2点半，得人民币100元整。

    为艺评人钱志坚去《美术》杂志搬运书籍等物品，路程从文联大楼知西直门住处。雇佣费原面议为70元，后因没有电梯加至100元。雇佣时间近两小时。

    为画廊老板日出所策划主持的“十人画展”工作两小时招待宾客。得酬金人民币80元。

    为艺术家邵振鹏擦窗子一小时，得酬金20元整。

    为艺术家家陈庆庆的作品“城市之光”之四工作一天，得酬金100元整。

    为斐檀雅（外籍人士）购置艺术用品并为其画三幅图画，酬金为人民币120元整。

    为四合苑画廊（外资企业）的宋晓虹处理壁画的收尾工作，费时半天，酬金50元人民币。

    在这众多的雇用内容中，外企老板查先生的雇用可算是趟美差。很简单，就是出钱雇他去西北走一圈，然后回来向他交差。由于查先生的出资，艺术家朱发东有机会完成了首次大西北之行。在兰州，他会见了成力、马云飞、曹涌等当地艺术家。他们共同讨论了当前的美术界时局和未来发展走向并一起游览了名胜玉泉山和黄河大铁桥，还享受了兰州富有特殊的美味小吃。在余下的空闲时间，兰州大老板时装店特别雇用朱发东到本店作服务员一天，工作范围为打水、擦铺面、地板，协助销售时装。获酬金人民币100元整。艺术家黄伟光在家里宴请朱发东及其他朋友，并雇用朱发东为其朗诵北岛的一首诗《一切》，报酬为3卷柯达彩色胶卷。

    当然，此次西北之行并非一帆风顺。去西宁游览时，旅行汽车抛锚在离青海湖鸟岛约100公里处，被困于雨雪之中近5个小时。等到救援的汽车和司机到达时，包括艺术家在内的十几位游客已是饥寒交迫，胆颤心惊。若不是旅行社的司机拼命地加足马力画夜兼程地赶往西宁火车站，他就不能按时返京了。不知这一惊险插曲，是否就是给予出资老板的回报。

 

    最后一个雇主是北京艺术博物馆。受雇内容为在此馆举办朱发东百日受雇的图片、文字和汇报展览以及关于朱发东艺术行为“生活方式”的主题研讨。据此次活动的策划人陈泱介绍说：鉴于引发艺术学界对博物馆职能和当下艺术创作发展状况，尤其是观念艺术领域之间相关的诸种问题，特雇佣朱发东——作为一个始终不辍地进行观念性行动艺术创作的艺术家——前来展示最近的作品并以此展示活动作为这次行为之终结。陈泱认为：朱发东的作品对于问题的深入颇有帮助，包容潜力也极大，故本次展览的一切费用均由北京艺术博物馆画廊承担。尽管与会者对博物馆与先锋艺术的命题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报以理解的态度，因为毕竟是雇主的意愿，人家花了钱，当然是有权以自己的想法利益为出发点的。

    与陈泱的观点有点不同，另一些人认为，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朱发东没有必要以打工的方式介入生活和体验生活。为别人做这做那不具有艺术创作的意义，更甚者，有人认为：受雇于人是由于行动艺术家的经济窘迫所致，当事艺术家只不过是想以此方式来解决来自身经济方面的危机。如果说有意义的话，只是因为通过艺术家本人受雇的方式，凸显出社会不同阶层对于人的劳动所给予的价格定位，凸显经济社会对于价值劳动的价值认可。当然，这是一个经济指数，而不是一个艺术的指数。与此同时，肯定者这样认为：大陆的行动艺术走到今天，需要进行一番重新审视与调整。以往的过激行为在今天来说已不再具有先锋意义，在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和文化背景下，寻求到崭新的方式和独特的视点就显得极为重要。每一个艺术计划的产生与实现，都是对一个艺术家的锻炼与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