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晖采访朱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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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4-05-22 09:48:47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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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朱发东工作室

  时间:2005年7月6日

  采访者:张朝晖(简称  张)

  受访者:朱发东(简称  朱)

  

  张: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我们艺术文献库在积累这方面的艺术材料。现在来说,集中做行为艺术的比较多,因为我觉得现在来讲,行为艺术的延伸性比较大,延伸成图片、viedio之类的。对艺术家的面孔和身体都比较明确,所以陆续采访了二十多个人。我注意你做行为艺术好像很早,92年、93年就看到你的作品了,你能不能从你的《寻人启事》谈起?当时刚出来时很受大家关注。

  朱:这个作品现在还是很受关注,还不断地在印。那个作品是在92年年底开始准备,想法主要是我在海南岛时形成的。

  张:(在)海南岛是什么时候?

  朱:1988年。当时在海南岛感触最多的是到处都贴着寻人(启事),感觉特别强烈。那时候有很多从大陆、内地去的人,都失踪了。他们的父母就跑去,经常看到像‘父母已经在某个宾馆,希望你……’之类的,印象特别深刻,那时自己也没画什么画,就一直在思考。后来回到昆明以后还一直觉得这些东西放不下。

  张:你那时为什么去海南?是和海南的开发有关吗?

  朱:对,那时我已经从艺术学院毕业,在一家单位工作,就一直觉得有一个新的东西在刺激我,要有一种新的生活开始。

  张:是和艺术有关吗?还是想投入到新的社会历史环境中感受社会的变迁?

  朱:是和艺术有关。我毕竟是要做艺术嘛!但是艺术是和生活和社会是分不开的,所以要有一个新的生活、新的社会背景,才能更好的做艺术。回来以后也想了这个问题。就弄了些纸,写什么时候生的之类的,写了很多,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突破点,只是模仿这些东西,最后忽然想到就是寻人启事!就是那样的!(于是)找了一个广告作参照,然后我去拍了照片,贴在上面,用这个复印了好几千。(那时)思想包裹还是挺重的,想别人会不会说‘这是干什么呀’,‘这叫什么东西啊’,‘疯了?’灰溜溜的,都会想。最后想通了,我认为就是艺术,不做不行!艺术实际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其实大家都特别喜欢(这个作品),包括官方的报纸也来采访。有时你很难判断社会的承受力,实际是很有意思的。

  张:官方的反响也特别好?

  朱:也很好,可能那时太需要这个了。

  张:你说到贴广告,你还在身上写‘此人出售’的,也是同一个作品吗?

  朱:没有,没有在身上写过,那是在身上挂着一个牌子。那是另外一个作品。

  张:那是后来你又做了《此人出售》,那个(作品中)等于你自身就是行为的执行者,而那个(《寻人启事》)你只是四处贴。

  朱:是,到处贴,到处寄。

  张:那时很快被一些公众媒体发现了吧。

  朱:对,一贴出来就很快传开了,后来记者就来采访。那个(作品)人为的因素特别多,因为招贴上的形象和我当时的形象一模一样,所以反响特别强烈。那个事情(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前两年还不断地有人在北京看到我,说当年在昆明也看到过我。后来(有个)昆明的画家也来北京了,他年龄比我还大,他就跟我说:‘我妈当时就说我,你还画什么画!你看那么有名的画家朱发东都丢了!’各种各样的说法有很多。

  张:这个《寻人启事》你在几个城市张贴了?

  朱:张贴的主要是昆明,但是我后来寄了很多,包括后来到北京以后还在寄,94年到98年,还随时在给人家复印件,还让人到国外去张贴过,像95年就让人去德国张贴过。

  张: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小广告这个词,好像是现在才有的。

  朱:对,我记得还没有。

  张:现在像寻人启事这样的小广告到处都是。那你觉得你的《寻人启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么吸引人,是形象设定还是你在里面所谈的内容?让人觉得这个‘寻人启事’与众不同。

  朱:我觉得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去贴(《寻人启事》),自己去找自己。(人们)后来才知道这是个艺术家,种种的背景之类的。我觉得首先不管是不是艺术家,看到这个人自己去贴,寻找自己,(就很不一样)。而且一次贴很多,有的地方一次贴一百多张,一面墙都是的。而且是在当时人口密集的地方。后来人们互相传,小道消息就更多了,。什么说法都有,很有意思。

  张:你的《此人出售》是哪一年做的?

  朱:《寻人启事》的第二年,也就是94年。在《寻人启事》之前,92年在昆明美术馆做的一个我和另外两个朋友的展就很受关注,云南电视台等媒体都来采访。再经过《寻人启事》这个作品,在云南可能所有的报纸都登了,应该说影响不错。已经让很多老百姓知道了,这时我就觉得,我不能只在昆明做,下次我要去北京做。而且已经觉得要直接出场了。那时候,经常在街上看到车后面会写‘此车出售’之类的,觉得很有意思。我就想我为什么不能‘此人出售’呢。但是要画出来的话,在艺术上就有点像装饰了。我就找了一块帆布,用丙烯颜料写字,其实是在昆明就写好了。之后在昆明买了件衣服,13块钱,就是那种做的很土的中山装,很多农民都买的(那种)。刚好我94年参加了一个官方的展,叫‘第二届中国油画展’,非常的大的展览。因为我做《寻人启事》之后画了《寻人》的油画,很多画册上都有。所以就趁那个机会来(北京)了,比预期的早,这期间我还去了上海,就是‘文献展’。回来之后就开始着手创作《此人出售》。

  张:那时你在哪几个城市做?最开始就是昆明、北京吗?

  朱:不,当时就在北京,因为我不能走到哪里都穿着那件衣服,我还是只在北京穿,在北京出现的大概有二三十次吧。后来再那件衣服去别处时,后面就没有那些字了。

  张:那这期间有没有人问你或警察干涉你的情况?

  朱:有很多人问,在中国美术馆,有很多人围着问:‘你出售自己吗?’‘你会干什么’‘看你这么瘦!’之类的。我说我是搞艺术的,(他们就说)‘搞艺术的能干什么?你这么瘦,扛东西有扛不动。’很有意思。但实际是不能卖的,是操作不了的,体现的只是一种观念。也有警察问过,在东四穿着那件衣服,就有一个(人)可能是便衣,问我‘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是搞艺术的,他说‘你包里是什么’我说‘都是艺术文件’。我也不害怕,因为也没干什么坏事。后来他说‘好好,只是例行公事,没事了。’

  张:(哈哈)只是质询你一下。

  朱:(哈哈)后来我在做《身份证》的时候,开始人们可能觉得很地下,后来大家)都知道我在做,因为各种杂志上都在报道。有一次在一个画廊的展览上,有人就跟我说‘你会有麻烦的,麻烦大了’。有点恐吓的感觉,什么‘你等着吧’之类的,结果等到今天也没怎么。(哈哈)

  张:可能是便衣,警告你一下。

  朱:在2001年我又做了一个‘寻人启事’,这次不一样,叫《都在等着你》,好像《美术同盟》上有这一条。《北京晚报》也有登,后来还有人找到这里来了。有一次在街上张贴的时候,就看到一辆警车开过来。他们就说‘你在干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吧。’我无所谓,就跟他们去了。我在车上等,他们去检查了一下,之后说要去派出所解决。就在那边(派出所)呆了一会儿。他们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是搞艺术的。(他们)就让我打电话把我爱人叫来,才把我放出来了。但又说要一个人来担保。于是就打电话给老庄,老庄又打电话给田野,田野就带着我的画册来了。田野说‘这是艺术家朱发东,很有名的’然后警察就把我放了。还把我的那些‘小广告’都还给我了。(哈哈)

  张:那你做《身份证》也挺敏感的,有没有受到干涉?

  朱:没有,《身份证》下面是艺术的名义,是朱发东的一个作品。

  张:(哈哈)朱发东签发的艺术身份证,那你的‘身份证’到迄今为止做的也有几千张了吧。

  朱:对,有上千了吧。但是觉得作为艺术就要有一个量,不能太过了。

  张:有一个期限性的。

  朱:而且现在的价格是200元,为什么这样呢,如果像过去一样还是50块,可能就点说不过去了。所以那样就违背我当时的初衷了,如果还是50块就有些心痛。现在200块可能还是要好好思考的。

  张:因为有一个接受的门槛。

  朱:还有我的《打工》,97年做的,也是出售,实际是卖不掉的,传达的也只是一种观念。97年我做的《生活方式》就是完全把自己分成不同时段出售。比如说你可以雇佣我给你做家务、带小孩等等。100天做了很多的工作。

  张:实际还是有多的人找你。

  朱:对,后来越来越多。最后一个雇主是北京艺术博物馆,那个展也是他们雇佣的。一切开销由他们负责。

  张:现在就相当于小时工。

  朱:对,因为当时是艺术,比小时工贵多了。小时工可能一小时是5、6块钱。我那时最低点100元。这个作品后来又演变成画《100天工作》。

  张:你那个作品每个时间段都有照片留下来吗?

  朱:有,我出去工作,我都联系了人给我拍。我付钱,出胶卷,版权和底片都归我。

  张:你的(作品)好像都和现在的市场经济联系特别紧。都带有一种交易的性质。

  朱:如果不这样的话,比如我去西边50里的地方工作,每小时只有二三十块钱的话,那我的路费、拍照雇佣费,每次亏几十块,下面就没法运转了。所以必须是要这个(作品)在经济上能够运转下去。这个作品才能够实施。

  张:那你2002年作的《保镖》是不是也是这种形式的?你还要付钱。

  朱:是的。那时候是包的公车,把他们拉过去,请他们吃饭,还要付钱给他们。这时候比《打工》付的多得多了。

  张:他们也都是艺术家。你有没有想过找保镖公司?为什么要用艺术家?

  朱:我觉得还是用他们比较好,我需要的只是他们戴我的帽子。实际很多人也不知道他们是艺术家,他们的职业感也不是很强。这个也是一个参展作品,在开幕式现场,很多人围观,拍照。成了专门介绍这个作品的(展览)了。(哈哈)

  张:那么,迄今为止你做的行为,觉得有几件是像这样的?好像每一件持续时间都比较长。

  朱:对,但是这种感觉的有在东京画廊做的(那个),戴着头套,有点恐吓的感觉的,叫《夜饯行》。也是六七个(艺术家)和我一起做的。他们(画廊)邀请我参展,在展览之前只有策划人知道要展什么样的作品。当我们从东京画廊里面的小房间里出来时,六七个人头上都套着很厚的袜子,我走在前面,还用耳麦喊‘不许动!趴下!举起手来!’还不断的重复。当时很多人都吓傻了,那天人特别多,也相当轰动。

  张:这个作品是什么时候(做的)?

  朱:2003年。

  张:类数下来,你的行为艺术《几月几日》算第一个,之后是《此人出售》,《出租干活》。

  朱:期间还要《第十三》啊等等,当然这几件比较著名,还有我刚才说的《举起手来》,《保镖》,很多,在深圳的中国住交会(住宅交易会)请我去的那次场面业很大,那件也被收藏了。

  张:其实这个有点像作品的文献,艺术家使用过的东西。你92年去深圳回来以后,就几乎不画画了?

  朱:不,也画。

  张:我觉你的画和一般的画不一样,好像是制图的方式。

  朱:对,是一种观念性的东西,像实物,像帆布挂在那儿,可以挂出来。还有硫酸纸的,用夹子夹起来,两面都可看。很多的奇奇怪怪的作品,还有参加‘长征’的,叫《紧急通知!朱发东被人体炸弹击中》之类的。有很多一下想不起来了。(哈哈)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断的在变成纸上的作品,(以)制图的方法。这些从98年就开始(做了),到现在90(cm)×2米的至少有20多件,4,5米×2.4米的也有20多件,有50多件这样纸上的作品了。

  张:都是你自己在家一点点勾出来的吗?

  朱:对,大的有的请助手,小的基本都是自己做的。应该说作品还是挺多的,还有这种布的。

  张:你以前做行为的时候有没有比较系统地拍过录像?

  朱:我一直不喜欢拍录像,就是(会拍)照片。在巫鸿的展上,就是在芝加哥的那个,他希望但我拍一个录像,但是我也没有拍,他说那你就把你的照片都拍上,不就成一个录像了。后来他们买下了那个作品,就是《瞬间》那个展览。在那里也做了,大概十几分钟,他们就用录像机拍了照片,再加上文字,巫鸿还写了翻译文字。这个录像带我有。

  张:我们再往回追溯一下,你去深圳之前,在昆明的时候跟谁比较熟?

  朱:毛旭辉、阿昌(何云昌)也经常到我们那儿玩,我也给他们介绍工作。

  张:你当时开了一个小美术工场是吧?

  朱:不是的,是艺术学院的一个设计公司,他们请我主持了几个月。在云南就有人买我的作品,我就介绍阿昌跟我一起做一些大的作品。其他还有李永勤、张小刚,他们不怎么在,但都熟悉。

  张:在你做《寻人启事》的时候国内好像很少有人做行为艺术,85的时候有人做人体包扎之类的,行为艺术概念也不怎么强。

  朱:对,比较研究性的、个人化的行为艺术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过去都是集体,乱糟糟的。

  张:那时候都是包扎,其实就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好像任何地方都是那样。

  朱:对,张洹92年时也在中国美术馆门口做了一个,就是用油漆和娃娃的那个,但是那个还是有点狂躁的。后来又做了一个在厕所里蹲着的(《十二平米》),才让人感觉状态化了,才有这种感觉(个人化的行为艺术)。像##在长城做的一个作品还是延续80年代的思路。我的作品还是很有开创性。

  张:最近还有打算做行为艺术吗?

  朱:会有的,有人邀请我(就会做)。像“中国住交会组委会”邀请我,衣服是他们在北京红都定做的,花了三千元的制作费,付给我一万元的出场费,包括我和夫人在那里的差旅费都是他们负责。这样也挺好,对待艺术更重视,到具体实施时也是一样的,艺术的感觉让人很茫然,如果是让人感觉特别得意,心花怒放,大就没意思了。

  张:那时你和大毛交往比较多。

  朱:我说的和大毛交往是在94年以前。这期间我就回过云南两次,最近一次是97年,和他们都没见面。后来到北京,去过圆明园。

  张:在那里住过吗?

  朱:没有,就去玩了。现在想来我纯出售的作品,带去过东村,到处去。不过现在想想,如果有一个年轻的艺术家忽然带着作品到我这里来,我也会觉得很不舒服的。当然那时就不管了。(哈哈)当年张洹也是的吧,毕竟他在那里呆了那么久了。他们都以为我在东村住,其实不是,我当时是住在宣武门,齐秋石先生还把画室借给我。

  张:你在94年到2000年这段时间在北京是以什么为生?

  朱:一直是以艺术为生。也有很困难的时候,像开始的时候也需要家里资助和朋友帮助。包括老艾也买过我的作品,估计也是为了帮助我。我在做《100天工作》时就得到很多朋友的帮助。

  张:你的作品里商品交换的意识特别明显,而且很巧妙的纳入作品的逻辑之中。

  朱:是的,这样的话,有一个发挥的条件,比如我的《身份证》,就是推销,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接受了,我的推销就成功了。最开始都是从特别熟悉的人开始的。

  张:像你这样交易性的作品,在推销的过程中有没有艺术家提出要和你做交易,和你交换劳动之类的?

  朱:有一个,但他很有钱,他提出以他的招贴在作品交换,据说也是50元,我同意了。这是唯一的一个例外。我也帮朋友推销一些作品,其实最后也都是自己买下来了。

  张:今天谈到还是很开心,现在先暂告一个段落吧,谢谢你,再见!

  朱: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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