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写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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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4-07-11 10:59:00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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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份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了侯一民先生的两幅历史画以及相关的多件素材手稿,展出期间举办了座谈会,会上会下大家感慨良多。

  侯先生是个强者,同时人生的道路又很坎坷。这次展出的两幅画的命运也可以看作是他个人命运的缩影。圆厅大门口竖立的两件矿工素描,顶天立地、不屈不挠,也是铁肩担道义的精神象征。
  记得在早年的旧《美术》杂志上,曾经读到一篇艾中信先生的文章,谈国内油画家们的语言特色,分析了著名的老艺术家之后,艾先生谈到中青年一代的后起之秀时,特别指出了两位代表人物,詹建俊和侯一民。艾先生打个比喻说,詹建俊的特色如果讲是“表现派”,那么侯一民就可以讲“体验派”,对于角色性格的内心世界的发掘探索特别着力。
  艾先生的文章是多年前的文章,但是至今想起来仍有启发。相比当下,有人的意见就未必中肯,虽然也是称颂侯先生的。比如:侯先生的两幅历史画画得成功,证明历史画那就得是写实的。台湾的历史博物馆拿不出历史画来,就因为台湾的画家已经没有写实能力了。不能写实就不算历史画,只能算演义。这么说对吗?
  写实只是历史画之一种。
  历史画是个很大的平台,古往今来多少品种、多少类型,多少创造。无论是我们的汉砖、壁画,还是西班牙的埃尔·格列柯、意大利的库图索、德国的基弗、墨西哥的迭戈·里维拉,还有毕加索的《格尔尼卡》,真是数不胜数,都未必写实,却未必不算历史画。三国演义就是个演义就是个小说,在这个意义上说历史画全是演义,写实的也是演义,也是文学不是三国志,不是史学著作。文学的体裁风格之间还有高下对错之分吗?
  况且画家各不相同,有人画法多些,有人的画法集中些,侯先生就属于宽的,在他那一代人当中,他的画法多样,既有写实的,也有神话想象的,既有刻划入微的,也有概括象征的,不光是写实。如果给侯先生贴标签,把这两件矿工作品贴上写实标签以后,他的《血肉长城》怎么办?也归为写实就不贴切,从历史画里开除出去也未必妥当。不同语言类型都可以画历史画,各有动人之处,很难一概而论,拿一个标签一刀切就容易简单化,本来侯先生这种类型的艺术家就宽,涉及的艺术门类宽,精神世界、文化视野宽,思维的格局宽,不宜归结到某一种技法样式里面去。
  还是艾中信先生说的有意思,用个比喻,作个启发,将戏剧界斯坦尼与布莱希特的说法借来一用,鼓励年轻人多元探索,各自深入。
  齐白石有云:“吾画不为宗派拘束。”其实画家都不大以流派样式为然,不大“遵纪守法”,常常“越轨”、“踩线”,弄得“不伦不类”、“非驴非马”,让那些贴标签的“学者”大伤脑筋。画家想的还是表达,由衷地、兴致勃勃地表达,而不是追求外在的语言得法、态度得体、中规中矩。
  侯先生在读书时既是业务出众的才子,又是调皮闹事的学运头头儿。他亲口告诉我,“徐悲鸿要开除我。有一回我们忙着闹游行反内战,不想参加考试,罢考”,他一边回忆一边乐,说“徐悲鸿要求考解剖,马的解剖,要背下来。考场就在大礼堂”,他说,“那天我正爬在树上弄什么标语,下边来了教务处的喊我,说徐院长要开除我。”事实上,说归说,考试还是去考了,成绩也好,当然也没有开除,徐先生还是喜欢他的。
  侯先生的画里面含着的东西多,不光是一个写实。他的心很大,又不光是爱艺术。他爱中国,爱中国的先贤、烈士,他也爱身边的生灵,那些矜持的孔雀,院里出没的大蛇。听他讲这些生灵的故事,也像闹学潮的故事一样动人。在抗美援朝前线,侯先生画战士画英雄,也画了美军的俘虏,黑人白人都有。这些“敌人”在侯先生笔下不光是些“反派”而已。艺术家的修炼,首先是修炼成一个“真人”,一个明心见性的真人,而一生的作品只是此后的自然流露。
  风风火火一生几十年可以说是波澜壮阔,波澜壮阔的生活。侯先生那几代人都是以天下为己任、有担当的志士情怀。他们搞学运既不是起哄好玩,也不是埋怨耽误了专业,而是当作自己人生的价值实现去投入。画过写实的画,但也不是只是写实,还写过标语印过传单画过漫画做过雕塑,还醉心于大写意的中国画;画过很“学院”的作品,但也不只是学院一路,也爱民间、爱朴素鲜活的生命;有精深的专业修养,但也愿作普通一兵、普通一民;有志于艺术,但也愿献身给人民,为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找条活路,此心耿耿。
    我在侯先生和他同代的艺术前辈们身上确实感到,他们的“明心见性”、“性情中人”,有着特别的风采。
戴士和 2013年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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