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澍雨：清明的味道

微雨野松香  纸本设色  140×70cm  1998年

清明的味道
文 / 阴澍雨

   每到清明时节，就会回想起江南的味道，温和的空气中，处处有花香，沁人心脾。总少不了细细的雨丝，无声无息的，浸润着万物。

   我在杭州读大学，前后经历了五年时间，加上我又是一个北方人到南方生活，对江南的春天倒是分外敏感。我学中国画，学花鸟，杭城的花木品目繁多，要想写生画画，亲近自然灵性，再也没有比杭州更好的去处了。中国美术学院就在南山路上，穿过马路就是柳浪闻莺，每天都可以到西湖边走走，玉兰、海棠、紫藤、美人蕉开花的时节、位置都了如指掌。湖岸边“一株杨柳一株桃”，清明前后，桃红柳绿的，是最典型的西湖景观。柳浪闻莺公园就如同古人诗中描写的“荫浓烟柳藏莺语”一样，到处是鸟鸣声。印象最深的是白头，叫起来打着嘟噜，嗓门嘹亮，且喜成群嬉戏，与无声的细雨形成对比。记得美院宿舍的阳台上经常会留下吃剩的水果，一早会引来白头争食，很早就会被鸟叫声吵醒。这些与校园相关的记忆尤其深刻，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发美好。毕业几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回到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已经建成新的校舍，我读书时的建筑已经不复存在，新的校门高高大大，变得气派起来。南山路也完全变了模样，我都认不出了。美院斜对面的钱王祠路，我读书的时候很安静，少有游人。此时的钱王祠已经恢复重建原有的建筑，当年在柳浪闻莺公园的写生过的花卉也找不到了。倒是钱王祠的门口新添了两池荷花，花开繁盛、风姿绰约。唯有不变的是鸟鸣声，藏在绿树之中，依旧婉转。

微雨野松香(局部1)  纸本水墨  147×393cm  2014年

   在杭州每年这个时候，正是吃清明团子的季节，将糯米粉和粳米粉混合加上糖，加入煮熟的艾叶，蒸成团子，这是江南有名的小吃，家家都少不了。初到杭州，对这味道倒也觉得新奇，但我这北方人还是喜欢咸鲜口味，不喜甜食，只是这其中的艾草香味，和着清明时节的温润，留在了记忆中。宁波一带还有一种清明时节的特色美食，叫做菁馍糍，与清明团子大同小异，是将糯米粉与一种菁和在一起，农村里许多农户都自捣菁馍糍，只是最后加工成方形的饼，两面都要沾上松花粉，这是清明团子所没有的。我开始很奇怪，这绿绿的饼上一层黄粉，还以为是什么面粉。得知是松花，还是觉得奇怪，哪里采来的这么多松花粉，家家都要用。后来才发现，山里的春天，到处都是新松，松花很多，连空气中都充盈着松花的味道。

微雨野松香(局部2)  纸本水墨  147×393cm  2014年

   每年春天，美院的写生季都是清明前后，大都集中在浙江山区，所以清明的记忆就自然地与山中的草木联系在一起。南方山区的田家风物与北方不同，田间的豆花姿态婀娜；农院中的芍药娇美艳丽；石壁上的杜鹃花生得倔强，横空盛开；野蔷薇爬满了树梢，疯狂又野逸。所有草木都在雨水滋养下，充满了生命的力量，默默地在生发。

微雨野松香(局部3)  纸本水墨  147×393cm  2014年

   山中最多的是马尾松，雨水打湿的松树枝干颜色很深，远看黑黑的，是焦墨的味道。松果在枝桠上早已炸开，有的散落在树脚下的落叶里。印象最深的还是新松的香味了，松枝上的松油结成一个个小小的颗粒，牢牢地黏在树皮上，持久散发着清香。松花黄黄的，掩映在绿色中鲜亮突出。再想起菁馍糍的味道，糯米和着青草与松花，与这眼前的景致糅合在一起，凝结为一种自然的味道。山里的鸟种类更多，灵巧得很，小鸟站在细细的松针上，东张西望；成群的灰喜鹊嬉戏鸣叫，左右顾盼，点缀在松间。每年在山中写生，大都住在小客栈，或是农户家中，听着房前屋后的流水声，感受江南春天的意趣，就如同唐诗所云：“满院泉声山殿凉，疏帘微雨野松香”。

微雨野松香(局部4)  纸本水墨  147×393cm  2014年

   几年时间下来，我积累了大量的写生素材，这其中，有很多松树，多是雨中的新松。回到北方，这些年我又去了很多地方，看了不少松树，也画了不少。我到过易县的清西陵，那的松树枝干雄强，一股浩然之气；京北的承德也多松树，挺拔独立，就像燕山山脉一样蕴涵着稳健的力量；我去年在山东的沂山写生，松树种类丰富，姿态多变，枝上也着松花，在山风里摇动着，总有些清凉之意。但我画的松树，总离不开当年写生的氤氲之气，脑海中也始终萦绕着燕雀在枝头的鸣叫，这些所见所闻的场景、声音、气息都杂陈在画里。

微雨野松香(局部5)  纸本水墨  147×393cm  2014年

   在杭州读书，习惯了南方生活，就总会想念家乡的味道，想念北方的面食、灿烂的阳光。不觉离开杭州已经十六年，如今的清明，我身处在北京的春天里，清冽的风拂过，暖暖的，倒也甚是怀念江南的味道了。

松间  纸本水墨  178×97cm  2011年

微雨松香  纸本水墨  133×66cm  2013年

沂山风物组画  纸本水墨  57×47cm  2015年

沂山风物组画  纸本水墨  57×47cm  2015年

沂山风物组画  纸本水墨  57×47cm  2015年

沂山风物组画  纸本水墨  57×47cm  2015年

沂山风物组画  纸本水墨  57×47cm  2015年

   阴澍雨，河北霸州人，1974年生于河北香河。1994年毕业于河北轻工业学校陶瓷美术专业。2000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花鸟专业，获学士学位。2005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获硕士学位。2011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造型艺术研究所，获博士学位。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助理研究员，《美术观察》栏目主持。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